这一顿产崽宴一直吃到未时(下午两点多)才结束。
泾水河岸,魏管事一行人登上一艘乌篷船,锦衣少年站在船头回首朝下沟村方向看去,两天下来,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给他留下了许多深刻的回忆。
魏管事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韵儿若是喜欢这山野风光,回头等忙完甄儿出嫁之事宜,魏叔再带你回庄子小住几日如何?”
少年闻言一喜,笑着点头道:“咱们不去庄子,庄子太过烦闷,咱们去下沟村······”
说起下沟村,似乎是想起什么,少年脸面微红,竟是低头躲过了魏管事的视线,跑跑跳跳的走进了乌篷里。
魏管事看着少年活泼的背影温和一笑,视线越过宽敞的泾水河朝上游看去,原本松弛的神情也渐渐凝固起来。
“若非家主刚刚易主而伺,老夫也很想答应那小子的请求,而且那泡菜香脆可口,说不得还能为魏府带来一笔不菲的创收。
唉,可惜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魏府不宜有太大动静······”
顺着魏管事的视线,一只山鹰快速掠过河面,锋利的鹰爪稳稳的捞出一条青鱼,尖啸一声再次遁入云层。
山鹰双翅平直,乘着热浪向东疾飞而去。
那爪下的青鱼似有不屈的意志,一路挣扎甩尾,或许是青鱼体型较大,山鹰飞出十几里地,双爪一个不稳,竟是被青鱼挣脱了去。
千米高空,一条身上带着血痕的青鱼飞流直下,或许是天公做美,或者是它命不该绝,青鱼噗通一声落入滚滚渭水之中,激起三尺涟漪刚好打湿了半寸青衫。
时任中书令仆射房乔,字玄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妻管严,将衣袖上的水迹拍掉,回头看了眼对岸那旌旗招展的突厥营帐,心中忐忑。
“玄龄无须担忧,陛下既然不肯松口,那便是有其不松口的底气,这颉利可汗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但与陛下相比,却是优柔寡断了些。”
房玄龄身侧,时任太子右庶子,长孙皇后舅父高俭,字士廉,虽然看着老态,但只比房玄龄大五岁,两人都是前朝官宦之子,也都在前朝任过职,交谈起来便少了几分官场话,多了几丝朋友间的情谊。
高士廉此次能与房玄龄一起随李世民领六骑驻扎渭水南面,足可见李世民对他的重视,而且谈判的主导是高俭,房玄龄只是从旁出谋划策。
两人刚刚从突厥牙帐中出来,正带着颉利可汗提出的撤兵条件返回南岸本方大营中。
武德九年(626年)八月,突厥颉利可汗趁着李世民尚未将冯立、谢叔方、薛万彻、罗艺等李建成和李元吉余部招降或铲除干净。
命拔野古部和同罗部的骑兵围攻乌城,牵制住程咬金、李勣(徐世勣)、柴绍和屈突通的唐军主力,他自己则协同其弟突利可汗以及铁勒首领契苾何力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兵锋直指长安城,占领了离长安不远的武功城。
颉利可汗为了确保此行目的万无一失,便派遣铁勒部小可汗执失思力前往长安觐见新皇李世民,以便观察大唐之虚实,再做打算。
这执失思力也是一员勇将,将一路所见熟记于心,见到唐太宗李世民后,自认为胜券在握,便大肆鼓吹说:“大可汗与突利可汗领着百万大军,现在已经杀到长安城外。“
本想借此恐吓李世民,以显示突厥雄狮军威。
但李世民认为在严峻形势下,若闭门固守稍有示弱的表现,必然助长颉利可汗的气焰,促使其纵兵南下大掠。
于是故作淡然,怒斥执失思力,道:“我与你们可汗当面约定讲和通好,前后赠给你们金银布帛,多不胜数。如今颉利私自背弃盟约,率领兵马深入我大唐,我可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虽然你们是戎狄族之人,但也是长着一颗人心的,怎么能够如此背信弃义?如今你竟然在我面前自夸兵强马壮!那好,今天我便先将你杀死!“
执失思力闻言自是十分害怕,一国之君的威仪岂是他能抗衡的,急忙跪下请求饶命,而主和派的大臣萧瑀和封德彝为了不让事态恶化,也请求按照礼节打发执失思力回去。
李世民心中早有打算,指着跪伏在地的执失思力,道:“如果我现在就放他回去,突厥认为我害怕他们,就会出来说话,不料却被李世民挥手打断:“我知道二老担心什么,但是如今突厥已经撒野到朕的家门口,你们还让朕如何忍让?”
见李世民以朕自称,萧瑀二老悻悻退回,高俭看了眼淡漠的房玄龄,走出来说道:“陛下莫急,此次谈判也不是没有收获,劼利可汗许下承诺,愿以骏马三千,羊万口,换取执失思力。”
“哦?”李世民闻言眉心微蹙:“为何颉利执意要这执失思力?难道这人真的有这么重要?”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突厥那边的情报他们所知甚少,至于这个执失思力,也只是知道他乃是铁勒部的一个小可汗,倒是没有其他的信息。
李世民失望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走出营帐。
李世民突然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劼利急着要回执失思力?”
说完,李世民漫步走到矮桌后跪坐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仿佛来自虚空。
“此人看似粗鄙,实则一路上都在观察我方虚实,昨日他敢在大殿上威吓陛下,或许是以为我方只有区区京畿这六万大军,难以抵挡颉利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