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啰嗦,舒阿婆说话要反反复复重复好多遍,她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
舒望和舒羽就总是和她聊天,不厌其烦再三再四地给她重复。
二层小楼里,一楼是个客厅,中央供了桌,旁边墙上壁柜里放了尊红脸的关公。
家里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放着红木大箱子,里面装着舒望和舒羽曾经的玩具,现在成了舒阿公的坐凳,旁边一张小木桌,上边摆着制笔的用具。
瘦高的老爷子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看着孙子回来了也没恁多话,只看着他们笑,质朴的黄皮肤,颧骨上红红的。
忽然的舒阿婆看到舒望手上的戒指,愣了一下:“阿月找朋友了哇?”
舒望抬手自己也看了眼,笑着点了下头。
舒阿公闻言也看过来,两位老人家心里多少还有些变扭,不能适应这样的事情。从前虽然知道,也默许了,但要真找了个男朋友回来,他们也还是有些慌乱。
舒阿婆明显的就不安起来,舒阿公镇定些,装模作样问:“哦,人还好不?做什么的?”
“画画的,”舒望有些不好意思讲,于是把话头推给弟弟,“阿羽也见过。”
阿公阿婆的目光立时落在舒羽身上,舒羽在家人面前神情也有点淡,不过舒望把他的“淡”归为了“僵硬”,他弟弟常常和家里人说话说着说着就会脸红,于是只好淡着,怕别人一不小心发现他的这个“小缺陷”。
舒羽被他哥坑来了话头,只好说:“挺好的人,别担心。”
舒阿婆听见懂事的小孙子这样说心里放下来一半:“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人带回来过年?”
舒羽傻笑一阵,摸摸鼻子。
舒阿婆风风火火的去做饭,舒羽也收捡他的书去了,舒望让阿公试了下那个电热艾灸仪,阿公笑了半天的好,又把话题扯过来说:“你现在还太小了,别被人骗咯。”
舒望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手上的戒指,笑说:“不会。”
阿公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以前没找过朋友,遇见头一个就被人迷了眼。做人要有骨气,别人家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跟别人跑,自己留点心眼。”
舒望哭笑不得,舒阿公以为他手上的戒指是对方送他的“小恩小惠”,叫他好无奈,只能再三承诺说“不会”,舒阿公还不太相信,舒望只好跟他说:“我遇见的这个……嗯……就是那个傅老师。”
舒阿公没反应过来:“什么傅老师?”
“就是以前救过我的那个傅老师。”
舒阿公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一脸震惊:“你都做了什么哟!”
舒望搔了搔头发不知道他阿公想到哪里去了,只好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们就是无意中碰见的,然后发现他也喜欢……发现他也不喜欢女孩子……”
舒阿公显然不能理解曾经的“恩公”变成了他的“孙媳妇”,卡着一口气顺不下来,另一边厨房里阿婆在喊:“开饭咯!阿月快来添饭!阿羽也下楼吃饭!”
楼上舒羽应了一声,舒望抠了抠已经长长了微微刮在耳朵边的头发去添饭端菜。
阿婆挂了围裙走出来还一边笑:“你们在聊什么?”
舒阿公嚼了两口饭菜,没啥味道,忽然就和老婆子讲:“阿月的男朋友居然是那个傅老师!”
舒阿婆笑得眯起眼睛来:“怎么可能嘛!”
她拍拍老头子的肩膀以为他在做梦,后来想想不对头,做梦怎么说胡话还这么正经。舒阿婆左右看了看两个孙子,舒望舒羽闷头吃饭没个反驳,舒阿婆惊得筷子差点掉了,掩着嘴巴问:“真的啊!”
舒望点了点头,舒阿婆惊讶非常,太过惊讶突然就忘了自己在惊讶啥,于是又问:“等等,那个叫谁来着?你那个男朋友。”
“叫傅知非,”舒望有些害臊,扯过话题说,“这个清蒸鱼真好吃啊奶奶,你手艺又进步了。”
舒阿婆乐呵呵笑了两声,立马又把方才的事情忘了:“还是你上回给我送的菜谱咯,我按着你教的做的,就是最近找东西找不到,有时候盐放在手边上我都给忘咾。”
舒阿公觉得这事不地道,怎么好好的还把他们“恩公”给拉下了水,筷子一磕碗沿:“你必须要讲清楚!”
阿婆被他吓了一跳:“讲清楚什么嘛,饭总要好好吃!腊月里不能敲碗,也不能发脾气!”
风俗如此,正月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敲碗(因为乞丐才敲碗行乞),最好也别生气。为了正月里顺顺利利,大多家庭在腊月就开始讲规矩,养成习惯,以免过年时候出差错。
舒阿公抿了下嘴巴,又跟孙子讲:“我们家里人不能做不地道的事!”
阿婆拉着他:“吃完饭再讲不可以呗?”
他们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常常唠嗑,舒羽替他哥说话:“不是阿月追的他,是傅老师喜欢他起的。”
阿公阿婆都很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舒望桌子底下踢了弟弟一脚,叫他别瞎说话,奈何他这个弟弟头脑聪明知道怎么说最能让老两口放心,也不吝撒些谎话,遮掩掉舒望暗恋多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