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4月14日,9:06,钱塘江口。
“轰!”
几乎就在水花溅到了身上的同时,钱见听到了北方传来的炮声,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这有三四里了吧……怎么打过来的?”
钱见是钱塘水师大战船“明芳”上的炮手,虽然负责的只是最小的露天甲板上的两千斤炮,但他对火炮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很了解的。即使是下炮舱里的五千斤大炮,也不可能打这么远吧?
呃,也不太对,如果是在地上打炮,打这么远也正常。可现在这是海上啊,随便有个浪头就不知道飘哪去了,哪有可能经过这么远的距离准确把炮弹送到鼻子尖上?(水花都溅到船上了,当然算鼻子尖了)
今天他们本来喜气洋洋要去庆元府发财,结果莫名其妙撞上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海船,摆开了阵势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可是,那几艘东海白船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能拖着黑烟无风自动,简直是神鬼作——呃,还不至于,因为明芳号这些大战船也是能无风自动的,不就是踩螺旋桨吗?但他们跑起来也太快了点,这是塞了多少脚夫进去啊?
而且对面的东海船模样也忒怪了点,别的船要么是两头高中间低,要么是平的,偏偏它却是中间高两头低……但是怪归怪,还真好看,洁白的大船以修长的身形在海面上劈风斩浪,简直就像白龙一样!
军官们说是要拦截他们,但看他们在海上灵活自如的样子,多半是拦不住的。钱见一开始看几艘小船从自己这艘船的右边轻松地绕过去,还松了口气——过去就好,不然真得打起来了,东海人火炮多厉害啊,万一撞上了怎么办?还是和气点好。
作为引入了大量东海理念制造而成的大战船上的一员,钱见自然是听过不少东海人的传说的,知道他们火器犀利——但他从未意识到居然犀利至此!
两艘大船眼看着就要绕过去了,却突然转了回来,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敢开炮,居然还真的差一点就打中了!
与他一样,明芳号上的其他水兵和军官也疑惑起来,七嘴八舌展开了讨论。
“妈呀,打得也太远了吧?”
“兴许只是蒙的?”
“谁知道呢……我的妈呀!”
他们正说着,突然又一个黑点从前面飞了过来,落在了船右前方的海里,又激起一根水柱。水声与炮声交汇在一起,再次让他们感到一阵胆寒……天哪,不是错觉,是真的准!
钱见下意识地转头朝艉楼看去,想知道舰将会做出什么反应。
但上面的军官们也手足无措,他们并非没演练过与炮舰作战,相反一贯将烈焰级作为假想敌而制定战术。可是再怎么战术也是在火炮能够得到的地方辗转腾挪,而现在敌方的位置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射程,这时候能怎么办?
转头就跑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能迎头冲上去啊,自己船慢追不上不说,还会破坏排好的队形。所以他们商议了一会儿,便果断——打出旗号向旗舰求援了。
但就在他们打旗号的功夫,又有几枚炮弹落了过来,仓促间宋军可能无法分辨,但这是另一艘燎原级真炎号打过来的校射炮弹。它们的到来,意味着一轮狂风骤雨即将来临,即使宋军并未意识到,也将很快亲身体会到。
钱见对于长官们的迟钝有些失望,但倒也并未多恐慌。毕竟他就是打炮的,对炮弹的威力最清楚不过了,打到人身上当然必死无疑,但打进厚厚的船板里也未必会有多大的效果,前面有一大片木头挡着呢,也打不到他身上。
于是,他把目光转回来,又探头朝前看去,而这一看顿时让他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去——对面的大船侧舷的炮口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趴下!”他下意识对周围的战友吼了一嗓子,然后也不管他们反没反应过来,直接抱头蹲了下去。
旁边几个炮手被他这么一咋呼,都是一头雾水,但也不需要解释,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数不清的炮弹砸了过来!
真的是数不清!炮弹一个接一个地砸了过来,炮声和落水声一阵接一阵,几乎可以称得上连绵不绝!
炮手们这下子也跟钱见一样,死死地趴在甲板上,听着声音心里不断估算着飞来炮弹的数量,越数越是心寒——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怕不是有上百枚了,还在不断打过来,明明就只有两艘船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炮弹!
这数也数不清的炮弹不断落过来,纵使其中大部分仍然落进了水中,但也不免有一部分直接砸到了明芳号上。
17式所发射的弹头重量达到了7.1kg,与120直径的球形弹相当,但横截面积还不到后者的一半,所受的空气阻力要小得多。即使跨越了近两千米的距离,穿甲爆破弹依然有超过300m/s的存速,比起早期火炮的炮口初速也不差了。而且,锥形弹不仅在空气中的阻力小,在木头中的阻力同样也得高射得远,这个小炮舱其实是个比上炮舱更好的射击位置,刚才这里的四个炮位也酣畅淋漓地打了好多炮弹出去,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清膛。周宏来这里也不是来打炮的,简单瞄了一圈,就拿起望远镜从窗口望了出去。小炮舱毕竟高了一层,烟没那么重,扩散也快些,虽然也还是有,但总能看个大概。
而与其他几个正在观察战果的炮手一样,当他看到对面的明芳号燃起了熊熊大火之后,也禁不住倒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