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很密。闻骁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夏珏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确定没出事,才回过头。
“和朋友吵架了?”闻如是有些担忧地问他,“那是你朋友吧,看你们一起的。”
闻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和夏珏之间的微妙关系:说是朋友,不太贴切;说不是,又不至于那么疏离。
闻如是以为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笑着转移话题。两人一边聊,一边进入排队通道,上了一辆出租车。
“两位到哪儿?”司机问。
闻骁之前用手机查过县里档次高一点的饭店,已经选好了一家,然而刚说出饭店名的第一个“辉”字,就被闻如是打断了。
“去你学校看看吧。”闻如是说道。
司机还等着。闻骁想了想,报上了校名。
学校虽说在闻骁居住的社区附近,但也没有附近到比邻的程度,中间还是有十分钟左右车程,因此这一路打车过去,大约是闻骁乘公交过来时间的三分之二,半小时左右。
途中姐弟俩聊了些琐碎的闲事,大都是这座县城的情况,产业、交通,各个方面。司机也健谈,插了几句,气氛很轻松。
可闻骁心里清楚,闻如是不会只过来跟他闲聊这些,肯定有别的话要说。
到达目的地,闻如是抢着付了车钱。下车就是学校大门,闻骁也是第一次过来,亲眼看见高大宽广的石雕校门,上面烫金但已经灰暗掉的大字,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一直在城中村待着,他都有点忘了,其实县城整体的经济发展水平并没有那么糟。又或者说,已经这个年代了,一所大学即使水平不高,校园一般也不会照他设想的那样到处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闻骁看得稍有些出神,闻如是在一旁温声问:“你之前来过吗?觉得怎么样?”
“第一次来,”闻骁回道,“还不错。”
闻如是听了,似乎有些惊讶,不过没多说什么。
他们并肩走进去。虽然有校门,不过是开放式校园,暑期也可以自由参观。里面的校舍楼很老旧,但四周绿化做得不错,有小花园、大草坪,花园里有大理石凳、鹅卵石小路、高高的路灯,入夜之后大概可以算作浪漫。
走了一会儿,两人准备在一张石凳上坐下。闻如是拿出随身带的纸巾,闻骁自觉拿过来替她擦,刚弯腰,发现凳脚底下有个黄褐色的不明物体,乳胶质地,形状扭曲,沾满了灰尘。
竟然是个用过的安全套。
闻骁胃里涌起强烈的不适。他一边擦凳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轻轻踢一脚,把那个恶心人的玩意踢进草丛里。
再坐下来时,他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刚才是觉得校园比自己想象中好;现在,想着露天的环境,花园、石凳、草丛,以及那只灰尘里脏兮兮的套子,他感到一阵厌烦,厌烦过后,又是茫然。
“是还可以,”闻如是看着周围,轻声说,“就是旧了点。不过也好,有历史感,显安静……你特意选的?”
她说得太委婉了。
历史感是美的,而这座校园只是旧而已。
“……算不上特意,”闻骁顿了顿,没说实话,“看学费价钱,基本是哪家便宜就报了。”
“那怎么没考虑专科?”闻如是问。
闻骁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怕人家看了分不收我,觉得我有病。”
闻如是笑了笑。
一只麻雀倏地落在他们面前,“啾啾”地蹦蹦跳跳。
“差点忘了,”闻如是忽然轻轻拍了一下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色彩鲜艳的东西,递给闻骁,“四月就升职了,一直没回家。现在正好给你。”
那是个鼓囊囊的红包。闻如是外形温柔可人,其实是典型的职场白骨精,海归硕士,毕业回国进了某四大,连年高升。以往她每升一次职,都会给闻骁发一次红包。
今年的似乎特别厚。闻骁迟疑着,没接。
“怎么,”闻如是见状开他玩笑,“看不上姐姐的红包了?”
闻骁笑了笑:“那怎么敢。”他照常接过来,觉得确实格外沉,对方应该是有意多给他的。
“你还是用现金方便吧?”闻如是说,“不过大学一般都和银行有合作,开学之后记得自己去问问开卡的事,最好是早点开通网银,带太多现金总是不太安全。”
闻骁点点头。他好久没有听到亲人间这样的叮嘱了,心头泛起暖意。
两人坐着,一直聊到十一点,闻如是叫车把闻骁带去吃饭。
到了这个时候,闻骁心里防备已久的话题才出现。
“爸……还在住院。”饭桌上,闻如是斟酌许久,终于开口。
闻骁放松下来的情绪顷刻紧绷。他神情一冷:“住院不好吗?总不会没什么事吧,偏瘫总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