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阿宝这样还能悠闲地心疼她家老祖母的内心伤痛的人,除了她再也没有了。
上房中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姜国公刚刚回了国公府没两天,就这般震怒,又是训斥了老妻,又是指着要把广安侯夫人给打断腿,这谁不在心中噤若寒蝉呢?
就连本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姜国公夫人,本想和姜国公争执,只是看见了姜国公那铁青凶狠的脸,心里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了曾经姜国公在家中发火儿的骇人。
说起来,姜国公虽然出身军伍,五大三粗也没读过多少书,粗豪得很,却也不是轻易会在妻儿面前动怒耍威风,或者指着妻子非打即骂的人。他性子虽然粗鲁,可是打从姜国公夫人嫁过来也只见过他两三次的震怒罢了。
虽然姜国公震怒的时候少,可是一旦震怒就是暴雨雷霆,绝对不会客气。
他从不对妻子动手,不过那副凶恶的样子,却是叫出身世族,见惯了和气优雅人物的姜国公夫人所不能承受的。
哪怕知道丈夫不会对自己动粗,可看着他此刻这番模样,姜国公夫人心尖儿微微发抖,到底闭了闭眼,坐在一旁扶着一个丫鬟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了,广安侯夫人顿时慌张了起来。
看着姜国公瞪着一双虎目看过来,身上的气势逼人,仿佛随时都要杀人,广安侯夫人哪里还有刚刚的得意,又唯恐自己受了姜国公的欺凌,急忙叫着说道,“妹夫,你怎样血口喷人!”
她怕姜国公这粗鲁鬼真的敢打断自己的腿,毕竟想当初,广安侯府与姜国公闹起来的时候,姜国公当真打上过广安侯府的门,便一边惨白着脸,一边直接就慌慌张张往外走去说道,“你这样无礼,我可不会留在这里,与你计较。”
只是她又是满心惶恐,又也不是年轻的年岁了,脚下发软,才走到门槛儿抬脚要出去,就听见背后传来奶声奶气的问候说道,“您要回家啦?”
这一声在刚刚寂静下来的屋子里突兀得不像话。
广安侯夫人本就心里提着心,骤然听到这一声,吓得脚下一抖,顿时磕在了门槛儿上。
“太太!”她身边的丫鬟们传来一声声尖叫,扑了过去。
广安侯夫人却已经趴在了大门口动弹不得。
待丫鬟们不安地扶着被绊倒在地的广安侯夫人起身,阿宝探头探脑,仿佛啥都没有发生,天真懵懂地从冷哼了一声的姜国公的肩膀上探出一颗小脑袋。
看见刚刚在她大伯娘面前那样嚣张的老太婆嘴上全都是鲜血,门牙都差点磕掉了,衣襟上满是血迹,又是恼火又是记恨地瞪着自己,仿佛自己那一声让她格外生气,阿宝哼哼唧唧地扯着姜国公的衣摆就把广安侯夫人对自己仇恨的样子指给自家祖父看,告状,无辜地说道,“祖父,祖父,老夫人流了好多的血。”
快看!她竟然还敢瞪她!
哎呀,梳着包包头,玉雪可爱的胖团子脸上满满的都是对长辈的担忧,别提多善良了。
姜国公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团子,觉得自豪极了。
懂得告状的团子才是好团子。
他粗糙的大手顿时欣赏地摸了摸孙女儿的小脑袋瓜儿,转头,果然看见了广安侯夫人正恼怒地瞪着自家天真善良的孙女儿,顿时大声喝道,“你想对我的阿宝做什么?!你还敢吓唬她!”
他一声大吼,广安侯夫人看着歪着小脑袋可关心地看着她,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心里恨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多说什么,转身,扶着两个丫鬟踉踉跄跄地就走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叫姜国公这粗鲁的男人给当真拖到庭院里被姜国公给打断腿,心里愤愤不提。只说上房里,看见在自家调三窝四的广安侯夫人就这么走了,只剩下姜家自家人,姜国公便沉着脸看着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的目光在姜国公夫人那抱怨与羞愤的脸上闪过,刚刚暴怒的样子却平息了下来,大马金刀地抱着阿宝在上首坐着,只对一旁恭敬起身的范氏说道,“日后这家就由你来当家。我也知道,国公府里事儿多,当家辛苦。日后,如果有人敢与你在家事上歪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倒是要让人知道,这国公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国公爷何必拿这话来挤兑我。”姜国公夫人见范氏恭敬地应了,完全没有推脱,竟毫不将自己这个婆婆给放在眼里,只恨得眼睛通红。
范氏敢这样忤逆,还不是没规矩的姜国公给纵容的。
到底不过是个军伍中的糙汉,不知家规,也不知长幼尊卑,如今,叫儿媳当家,反叫她这个做国公夫人的倒退一射之地,这还有规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