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尘暖暖一笑,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心里乱糟糟的,总静不下来,负着手踱来踱去,来来回回地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
远远地瞧见阮淳儿回来了,欣喜若狂,急奔上去,拉着他便问:“师傅收下冰弦琴了么,他可喜欢?”
阮淳儿吞吞吐吐,垂头丧气地道:“奴、奴才叫了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就被寄奴给赶了出来。”
“什么,被赶出来了?”
慕千尘皱起眉头,也没动气,又急急问道:“那他可说了什么?”
阮淳儿一脸委屈:“他就说了一个字儿。”
“他说什么?”慕千尘急待下文。
阮淳儿一板一眼:“滚。”
“放肆!”慕千尘勃然大怒。
阮淳儿忙不迭地跪下,“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寄奴那是骂奴才的,是骂奴才的。”
慕千尘冷冷一哼,斥责道:“没用的东西。”倏地抄起冰弦琴,瞪着他:“我自己去。”
阮淳儿腾地站地,“那、那帮奴才不肯开门怎么办。”
慕千尘一怔,忿忿道:“我、我翻墙进去。”
阮淳儿猛敲一记脑袋,小声嘟哝:“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嘿嘿一笑,拔腿追了上去。
雨后初晴,碧草如茵;雨水消退后,幼蛙蹦上岸,跃入莲池,钻进草塘,或栖在叶上。
清风苑内。
两个素衣垂髻的婢女笑盈盈地扫着庭院的落花,亲昵的絮些闲话。阮淳儿留神当心地跟在慕千尘身后,翻墙而入,摸进院里,做贼似的躲在轩窗下的巴蕉丛。
阮淳儿蹲得两腿发麻,忍不住东张西望,揪揪草,拈拈花,回过头来,见慕千尘仍是愁眉苦脸的望着帘幕发呆,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半天摸不着头绪,顿了顿,好声好气地道:“殿下,您是在看大人么,要不,奴才陪您进屋看吧。”
“不!”慕千尘摇头,“师傅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命下人不许给我开门,所以我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他既收下冰弦琴,又不再生我的气,等我想好了,再进去。”凌厉的目光陡然落在阮淳儿身上,“你,跟我一起想。”
阮淳儿有些为难,想了想,笑呵呵地道:“敢、敢问殿下,您是怎么惹大人生气的啊?”
“嗯?”慕千尘恶狠狠地瞪着他磨牙,而后,倏地垂下脑袋,软趴趴的道:“我把师傅为我抄的春…不,是书卷,很粗暴地扔在地上。”
阮淳儿目瞪口呆又不失恭敬:“就、就这样?”
慕千尘点头。
阮淳儿脸都僵了,“这,这,大人也忒小气了吧,以前那二十多位教书先生不知道被殿下整得多惨呐。”
“闭嘴!”慕千尘凝声冷斥:“那些个凡夫俗子,怎么能跟师傅比。”
“是、是,不能比,不能比。”
阮淳儿不住地点头,眼珠子突然机灵一转,似是有了主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悄悄地说与他听。
慕千尘听着连连点头,悠哉的东瞄西瞟,一抬眸,陡然瞧见一条棍棒粗的青竹蛇盘在芭蕉叶上昂首吐信,蠢蠢欲动,登时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不住地打颤,“啊”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跳窜出去。
“有蛇,有蛇,救命,救命啊。”
慕千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一见到那物,便是头皮发麻,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一屁股瘫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惊恐的瞪大双眼,额上冷汗涔涔,面色如同死灰。
草丛里的青蛙受了惊吓,一个乱窜,跳进他袖袍,顺着手臂一个劲儿地往里钻,陡然一种光滑溜溜地冰凉软物在身子各处游走乱窜,慕千尘的脸色已然僵硬惨白,嘴角抽搐着,翕动着,却是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千尘!”
有人在叫他,好好听的声音,是师傅么?
慕千尘颤微微地转动眼珠子,陡然瞧见风青桐,“腾”地翻身站起,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失声大喊:“师傅救我,师傅救我,有蛇,有蛇,好可怕,好可怕。”
风青桐竟不恼,凭他抱着,浅浅一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还这般怕蛇。”眼波微微一转,瞧见那只从他领子里钻出来的青蛙,淡淡道:“只不过是只青蛙而已。”凝视着,慢慢伸出手去,那物“呱呱”叫了两声,竟然蹦上去,蹲在他掌心,栖定。
慕千尘怯生生地,一点点地睁开眼,半眯着,模糊糊地瞧见了蛙大爷,咬咬牙,一把抓住,攥在手里,恶狠狠地道:“我要将你满门抄斩。”
回过头来,见风青桐转身走了,笑眯眯地道:“应该给你加官进爵才对,蛙大爷。”说罢,擦了擦额头的汗,抱起冰弦琴,兔子似的窜上前,蹦蹦哒哒地跟在他身后。
阮淳儿一脸木然,讷讷道:“殿下装得可真像,奴才都还没去抓蛇,殿下也能吓成这样,真是绝了。”脸色突然一僵,只觉脖子后方冷嗖嗖的,寒气逼人,颤微微地偏过头去,斜眼一睨,瞧见那条青竹蛇半截身子都吊了下来,脸孔骤然扭曲,惊声尖叫:“蛇,蛇,救命,救命啊。”
书斋内。
风青桐与慕千尘席地而坐,静默无言。
取黑鸢尾、冰灯玉露、蟾蜍百合各一株,加之春雨一碗、秋露百滴、冬霜少许以小火熬上半日,便成一壶清浅浓香的“寒玉”。
寄奴焚了香,恭恭敬敬地为慕千尘与风青桐斟好茶,悄然退去。回廊那头,阮淳儿气喘不迭的奔过来,寄奴远远瞧见了,冷冷一哼,径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