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自古以来就是丧事中的必要组成部分,但凡是去世之人的家属, 无不需要披麻戴孝,以表达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这是焦适之有记忆以来, 参加的第二场丧事。第一场自然是龚氏的, 那时候的焦适之还太小, 现在回想起来, 根本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心中恍惚, 只有一件事确实知道的,那便是母亲再也回不来了,那种难过的心情现在犹能记起。而现在面对着祖父的丧事,焦适之虽也略有感怀,却再也寻不到那个时候的伤心,莫说眼泪,便是红了眼眶也是极难的。倒是焦君,虽与父亲焦德关系极差,到底有过一段温和的父子关系,临到头了还是感伤万千,在灵堂里落下泪来。
如此四五日反复过来,即便是年轻的焦适之都流露出些许疲倦,更何况是两个瘦弱的小孩子,在大人们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其中焦适之的三妹焦秀娘便在那天早上发起了高烧。人手本来就不足,现在还有个孩子生病了,焦家内忙得有些团团转。
此时的丧事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照着程序走了一遍之后,各处的人早已经累得不行。此时焦家的人顾着焦适之的三妹,倒是顾不上另外一个男孩了。焦适从犹豫了片刻,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没人看守的门外,小心翼翼地跑到了门口,对他来说过于高耸的门槛让他止步,却让他异常渴望地看着门外那方寸世界。
忽而他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一道熟悉莫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你这小身板还想着跑出去,小心被人拐跑了。”他不服气地噘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才是等等,刚才那道声音是,难不成,是大哥?!
焦适从猛然抬起头看,发现那倒映在他眼中的人,便是他那很少接触,却让他莫名憧憬的大哥焦适之!
焦适之就见被他提在手里的孩子眼睛猛地一亮,口齿清楚地吐出两个字眼,“大哥!”
焦适之一愣,把手里的小孩放到地上,就见那孩子赶紧转过头来,眼睛还是亮亮地看着他,让原本想要离开的焦适之有些迟疑。他虽然不记恨也不讨厌这两个孩子,但是因着杨氏的关系,却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到底是有些隔阂在。只是现在这孩子这么看他,他拔脚就走也不太好。
焦适从不过是个孩子,可没有焦适之这么多的复杂心理。见着能靠近焦适之,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絮絮叨叨的话就多了。
在焦适从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早就过世,一直只有父亲焦君在抚养。
几日后,焦君拖着疲惫的身子经过庭院,偶尔见到焦适之带着小小的焦适从在旁边舞剑,焦适从脸上的全然喜悦与焦适之脸上的放松自在,都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画面了。
焦适之与焦适从的关系在几日的相处下来后变得亲密许多,不过焦适之到底是喜好清净之人,并不时常留在府邸中,而是时常外出走动。
小镇附近那座山便是他常去的地方,山中空气清秀,寻常地方根本没有如此天地灵气般的东西,让焦适之第一次接触后便喜欢上这个地方。这座山与小镇平行,不过远远望去,山与小镇都处在较高的位置,小镇口那条路倒是最低洼的地方。
两日后,焦德正式下葬,这场法事算是走到了最后,焦适之在这件事情了结后,心里也松了口气。再待来往的事情处理完,他便能够打道回府了。
此时距离焦适之出京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这里小镇偏远,别说是京城的消息了,就连附近城镇的消息都很难获得,焦适之也不白费力气了。每天早上起身时去打拳炼身,偶尔把还赖在被窝里的焦适从拽起来,然后领着小小的孩子绕着小宅子跑圈,跑完后把他丢去吃饭,他就牵着红枣跑了。
焦适从虽然知道大哥去的地方大部分是在那座高山上,可是他连门槛都迈不出去,更别说是追出去了。
坏大哥!
焦适从今天也很生气。
不过今日焦适之还真的不是去山上,而是去了小镇门口。
这里虽然很小,但来往人口很多,因为这里是一个途径许多地方的必经路口。许多旅人走到这里的时候都会选择在小镇上歇歇脚,同时也能够让马儿休息一下,同时增添物资。因此这里偶尔会有些消息流经出来,或许已经不太及时,却还有点用处。
小镇门口最多的便是茶摊子了,小小的摊子上有着大壶,旁边又有好几个小壶,如果有人要买茶水的话,卖茶水的老妇人便会把已经分好的小壶茶水卖出去,一日里也能挣上不少钱财。
而此时在茶摊里停留的人也不少,焦适之因为身上戴孝的缘故,并没有打算入茶摊上喝茶,只是掏钱买了一小壶茶水,然后便打算往外走。老妇人笑着说道:“后生若是不介意,老身拿个小凳子与你坐在旁边,至少也能挡些日头。”
焦适之谢过了老妇人的好意,接过她递过来的小凳子,然后坐在旁边一边逗弄着红枣一边慢腾腾地喝茶。
旁边来往走过的人不乏有人注意到那个靠在外边的青年,他只坐在张小凳子上,然那随意洒脱的模样却胜过在内里端坐之人的fēng_liú姿态。细碎的阳光斑驳洒落下来,青年俊秀的脸上跃动之着微光,更增添了几分风采。
旁边的枣红色马儿一看便是良匹骏马,湿漉漉的眼眸中似乎闪动着人性的光芒,此时正在主人的手掌下厮磨着,轻轻打了个长鸣,然后又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