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工部侍郎只觉得其他五部瞧着他那鄙夷的目光,能削掉他脸上三层皮。
有了这位殿下在,臣工们睡得好吃得饱,做事麻利。不仅将之前遗留下的种种都解决,还提前将一年的政务都整理完毕。如此高速效率,便是永嘉帝在时,也是没有了。
虽是皇子监朝,但大臣们也不是不和永嘉帝联系。里外如何,那位人主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一个没心没肺,一个上蹿下跳,”永嘉帝如此评价道。只是对梁煜如何,却是沉默没有说话。
略过一会儿,他拿起关于处置泰汇昙一案的议呈,左右翻看了三遍,抬手招来了张保寿,“你去单独传话给煜儿。叫他将这个案子查得细一些,问清楚……那些个东西到底是真沉了,还是被沉了!”
张保寿听到这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也是一惊,半弯着腰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你爹觉得这事儿有蹊跷?”闻颐书嘴里含着一瓣橘子,一脸难以置信。
梁煜嗯了一声,丢了块巾子给他,让他擦擦嘴边的汁水,“他觉得应当细查。若非要说个原因,大约是因为有前科。”
闻颐书又拨开一个橘子,将橘肉塞到梁煜嘴里,“噢,疑心病犯了。”
橘子很甜,闻颐书贪吃想多尝几个,被梁煜眼疾手快地阻止。
“冬日里也就这么个新鲜的可以尝尝了,你还拦着,”闻颐书不高兴,抬手捏住梁煜两颊的肉往外扯,“能不能不要管这么宽!”
梁煜反手也捏住闻颐书的脸,尽力字正腔圆,“为你好。”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幼稚地开始比较谁忍得比较久。最后果然是闻颐书败下阵来,率先放开。梁煜才撤开手,淡定地吩咐下人一日只准闻颐书吃三个橘子。
闻颐书瞪他,“小气!”
又揉了揉脸,补上一句:“幼稚!”
幼稚的梁煜捏了捏闻颐书的后颈,继续说:“这次倒是个机会,若能将之前的事情审出来,便也就方便你我了。”
闻颐书自然赞同,只是,“我没想到金砖的事情那么难查。这次能不能从泰汇昙嘴里翘点什么?而且我觉得呀,他既然敢买金砖,那其他东西说不得也有。不妨趁这个时候查一查。”
隐秘的东西有时反而有更为明确的记录。因为它们既是邀功的证明,也是保命的证据。闻颐书觉得有必要回去再翻翻父亲留下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肯定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没有发现——哪怕他已经将那些遗物翻看了千千万万遍了。
“不和你说了,”闻颐书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回自个儿家。
刚抬脚又看向梁煜,“我觉得到了这个局面,你二哥不可能再病着了。你可有打算?”
梁煜自然是盘算过的,他道:“只要父皇一直躲着他,我便有办法。只等提审过了泰汇昙后,就可放出消息了。”
到了这种时候,闻颐书反倒不急了,喃喃自语着:“这种时候更应该一步一个脚印才是。”
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沉思之中醒神过来,对着梁煜挥挥手,“我走了。”
“叫冯硕跟着,”梁煜在后头喊了一声。
“知道了!”闻颐书应声,叫上一旁的冯硕出了昭王府。
梁煜转头叫来王府总管,吩咐道:“走阿浣给的路子送信去扬州,问林海盐务可否理清。等今年封笔之前,叫他密报入京,不得耽搁。”
薛成领命下去,不到半刻,昭王府侍卫便直奔城门出城。
十二月初五,长安城落下鹅毛大雪。昭王梁煜奉永嘉帝暗令,秘密提审漕运总督泰汇昙。
第116章 章一百一十六
长安寸金寸土, 多建一套房子都恨不得擦着旁边的屋檐立起来。在这样一个地方, 给那些犯事的人建一所监狱,那是不可能的。刑部大牢位于地下, 此处比外面冷上不止一点点。只要人站在这里,不管穿了多厚, 膝盖都只打哆嗦。
然而,便是这样此处的环境也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
泰汇昙被押解入京时就被关在了这里面。因为无人敢替他求情, 这牢房四周没有一点可以提供热气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站在装着无数珍宝的大船上时,从未想过自己上京一趟会是这样的下场。分明应该是在香奢荣光的金銮殿上,永嘉帝赐下无数赏赐,他会成为当今身边的第一红人。那些个政绩算个什么?讨得了主子的欢心,才分明是行走官场的正途。
然而, 随着那四艘宝船的沉没,他的正途也彻底沉了。
牢门上铁索拉扯的声音, 叫这位已经缩成一团的漕运总督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两个衙役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拖出牢房朝着外头走去。
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泰汇昙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牙齿打着冷颤,结巴而急切地问:“两位大哥,我们到哪儿去!”
一方大员卑微地叫两个衙卒大哥, 怎么听都觉得好笑。但这两位见多了一朝失势,在这大牢是发疯哭嚎的获罪官员,表情都不变一下,只道:“提审。”
听到这话, 泰汇昙心里一震。他还抱着希望,想着没有直接定罪而是提审,说明外头还有人在为他奔波求情。会不会是太子?他忍不住这样想。
是了,必须是太子殿下。他们是儿女亲家,他为这位殿下做了那么多事。自己如果倒了,这位殿下也自身不保!太子不会那么蠢,对他见死不救的。
想到这里,泰汇昙激动得哭了,眼泪和鼻涕糊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