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竟没有应声,只将他的伤手高高举起,把人抱到了沙发上。
吴晨有些想吐。血顺着胳膊往下落,不算汹涌却不曾停歇;腿上脚上也有血水,看上去触目惊心。周静铁青着脸,弯腰从茶几下找出一包医用棉球,用嘴撕开包装,拿出两颗摁在了他的伤口上。
棉球还是某次他切菜时,吴晨看得心惊,不声不响从小区外头的药店买来的。
疼得厉害。吴晨闷哼一声,想缩回手,周竟却不让:“什么东西伤的?刀?”不等吴晨回答,他又道:“手举好,不许放下来。”
很快他拿着条毛巾从卫生间出来,又匆匆去卧室取来一套衣服。擦身时吴晨愣愣看着他,仿佛回到当初在六哥家时的那几个清晨;周竟还是那样坦荡,动作也轻,只是从头至尾,他都没看自己一眼。再来就是穿衣。穿内裤时,吴晨双腿只无力地蹬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又替他套好长裤、袜子、球鞋,最后,周竟抽过沙发扶手上叠好的灰色针织毯,抖开,披在他肩上。
尔后背对吴晨,欠下`身,终于出了声:“上来。”
因为失温,吴晨的唇色变得极浅。他抖着睫毛,喊了声“师兄”,竟有点小小的委屈。
“趴上来。按住伤口,手撑我肩上。”
说话语气还是冷。吴晨又看到他后颈那颗淡青色的小痣,眨眨眼,他趴过去,嘴唇在那片皮肤上轻轻掠过,而后虚弱地趴在了周竟身上。周竟的衣服湿透了,潮湿的汗味里藏着浅淡的发香。可他还是不说话。吴晨讨好地又贴近一些,用完好的那只手臂圈住身下的脖颈。他还有闲暇去看自己的袖子,纯正冷淡的瓦蓝。周竟喜欢这个颜色吗;虽然自己衣服不多,但这件好似从未上过身。看了一会儿,他将目光挪向地板,眼前反出一小朵透明的黄。又闭上眼,待到周竟抱好他的双腿,他才将侧脸枕在了衣袖这片缩小的天空上。
最近的医院需要拐上三条街。周竟开着导航,刹车和油门被他踩得毫无章法。似怕快,又怕慢了。吴晨躺在副驾驶上,耐心感受着他的焦躁。还有一个路口时,周竟点起一支烟,只抽了一口,吴晨就开始轻嗽。摁下车窗,吴晨以为他是想要透气,谁知对方只瞟了一眼后视镜,便将烟直接甩出了窗外。“啊”了一声,吴晨直起身,刚把眼神转向两人中间的烟灰缸,周竟就冷冷道,躺好,头还晕吗?吴晨摇头,视线里泛出些七彩的光;想到他这会儿并不愿看自己,又说了声“不晕”。到了医院挂急诊,医生清理好伤口,说是要缝针,便将两人带进了一间小屋。先前用双氧水冲洗时吴晨就已经吓得厉害,现下医生去准备手术工具,让他单独坐在桌前不要动,他就几乎又要哭了。医生职业素养极好,把手术过程和注意事项说得直白而贴切:“有点疼,忍着。”闻言吴晨迅速将胳膊藏到桌子底下,顾不得丢人不丢人,眼巴巴地望向靠在墙边的周竟。
周竟问医生:“缝好了再打破伤风?”
“对。我刷好卡了,现在就能去药房领。你,手拿上来。”
吴晨不肯,仍旧执拗地盯着周竟。
周竟应了声“好”,脚刚离地,吴晨便带着哭音唤起他:“师兄,你别去拿、拿药……”
边上,年轻的男医生好整以暇地坐下,晃了晃戴着手套的双手。
“师兄,我怕……”
精神疲累到极点,吴晨的本能里只剩下求助。见周竟不动弹,他用带伤的手撑住桌子,跌跌撞撞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剧痛重新摔坐下去。不死心,他还要站,然而双腿打软,试了几次都没法挪动一步。于是他干脆转过身,面对着周竟的方向伸出双手,泪汪汪地继续喊:“师兄……”
巴掌大的脸配上略大的衣裳,像是嵌在空中的一片云。
周竟看了他半晌,终于沉声道“别动”,而后扯过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他刚坐下,吴晨便趴到怀里,再也不肯起来。周竟喊了他几声,一次比一次柔和,而这次却换作吴晨不肯应声,安安静静地,如同一只倦极的雏鸟。
“怎么,又哭鼻子又睡觉,当我这里是托儿所啊?”医生嘲笑说,“外头还有病人等着呢,这位……姓吴的小朋友,你撒好娇了没?”
吴晨埋在周竟胸口的脑袋晃了晃:“不缝。”
“不行。”头顶的音色终于回暖。只是吴晨还未满足够五秒,便被周竟拉起来,转过去面向医生。医生收起笑容:“手,伸过来。”
他回望周竟一眼,颤颤巍巍地递出手指。而周竟则叹息一声,从后头环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拥在了身前。
缝针的过程难熬极了,即使打了麻醉,也确如医生所说,疼得剜心。后来他晕睡在周竟怀里,隐约听到对方和医生交流术后注意事项。再之后,他便入了梦,他看见一只蝴蝶停在一朵风雨天的向日葵上,被风中卷起的草屑轻轻一打,就扇起翅膀翩然离去。他伸手去抓,而后被冰凉的雨滴砸在原地。迷糊中他抓住周竟的衣角,心想着天晴多好,不然蝴蝶会无处躲雨。于是雨停了,风歇了,街边矗起的一排高楼遮住了堪堪露头的太阳,只留下一点微光。可这样就很好了。他不需要多坦荡的空气,不需要烈日晴天。暗影下的温暖才最安全。
最后到了家。被放进被子里时他仍旧不放过周竟,一直拿脸贴着对方的手掌。他冷得打颤,还是坚持褪下了衣服,裤子,一丝`不挂。他把周竟的手拖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