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日风记起自己被宫子羽刺了一刀时,的确怎么喊都没人来,难道那时候凌家寨的人当真都已经死了?“不过也是下毒之类的手段……还是我教给他的呢!”
海宴平摇头,“你自己是小人,就不要去揣度林三宝这真君子的做法。我告诉你,他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一百个士兵给训练成了厉害的暗杀高手,趁着夜色潜入你寨里,不声不响割了你几乎全部兄弟的喉咙。”
凌日风很是诧异,林三宝的确武功高强,但暗杀是完全不同的技艺,一个月他自己都学不来,还怎么教人?“他……暗杀?”
“当然啊。”海宴平笑笑,“他自己就是一等一的暗杀高手。”说着,他把布团塞回凌日风口中,靠在他耳边道,“他可是我平亲王手下第一影卫,从他五岁开始就是了。”
凌日风双目圆瞪,凌日威,林老头,林三宝,海晏青,朝廷,海宴平……一串儿的人名在他脑袋里回旋,似乎预兆着什么惊涛骇浪的阴谋,但他已经没有心力多想,那颗吊命丹也仅仅是吊着他一口气罢了,他用力想要思考便觉得头痛欲裂,疲倦不堪,只能放空脑袋紧闭双眼。
海宴平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一件事我给你说明白了,其他跟你无关的,你就别多想了,反正明天你还是要死的。”说罢,他就转身往外了。
“等等!”凌日风顶着彻骨的寒痛也要开口,“你为何,要我凌家断子绝孙?!”
“……”海宴平停住了脚步,一直的漫不经心忽然消沉了一下,凝结一股深重的仇恨,他回过头来,阴森森地说:
“到地府里问你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淮海行宫里唱满江红的先生!”
凌日风终于还是没有弄清楚海宴平到底因何如此憎恨他们家,天色大亮,几个大夫进来给他作最后一次强力的续命治疗,那些分明毒性猛烈的药物激发出他最后的生命力,回光返照一样支撑着他熬到了午时,被押上刑台时甚至能自己走上去,要不是胸口上插着一把流血的匕首,几乎看不出一点垂死的状态。
宫子羽今天穿了一身的黑,长发束成发髻藏进帽子里,全然没有了一点儿戏子的轻佻,浑身都是沉实的杀气。他负手身后慢慢走上刑台,并没有带兵器。
在刑场四周围观的人都好奇怎么宫子羽会成了刽子手,更加好奇他要怎样动手,砍头这种活儿没有一定手劲可是干不了的,宫子羽这个纤弱的花旦怎么能杀得了?
海宴平抬头看看天色,着宣判官念了凌日风的罪状,便把令牌往地上一扔,宣布行刑。
宫子羽单膝跪下,一把握住那裸露在外的匕首,稍用力往外一拉,凌日风便痛得龇牙咧嘴,“小戏子……你果然无情,忘恩负义!”
“世上对我有恩的,只有我爹娘,对我有情的,只有林三宝,对我有义的,只有林家寨的兄弟!”宫子羽不再掩饰眼中的仇恨与鄙夷,“今天我就用你这歹毒心肠祭这些对我有恩深义重的人!”说着,他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
凌日风胸口喷出一股浊血,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连血都已经不再鲜红,他大吼一声往后倒下,宫子羽扑上去又补上一刀,用力一挖,把心脉全都割断,生生把凌日风的心脏给挖了出来!
众人哗然,从来行刑都是砍头,哪里见过这般残忍挖心的?一时间所有人都给宫子羽给碜到了,那些曾经以为他就是个有点儿钱就能骑上一骑的登徒浪子都不禁吓得腿脚发软,只庆幸自己并未真正得罪过他,要不被他追究了起来,这凶残的手段,都不必动刑就已经吓死他们了。
宫子羽把凌日风的心用力摔在地上,匕首往下一掷,“噗”地把它钉在地上。他手上满是鲜血,却不打算擦,就那么茫然地站在刑台上,看着四周一片的人头发呆。
海宴平皱了皱眉,林三宝连忙求情,“宫子羽只是个唱戏的,并没有力气砍掉凌日风的脑袋,所以属下让他去拔匕首……王爷只是要在法场上公布他的罪行,让他伏法,反正犯人已死,属下恳请王爷不要追究。”
海宴平撇了林三宝一眼,“罢了,你去让他下来吧。”
“是。”林三宝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刑台,把宫子羽拉下去,“行刑完毕了,去清理一下吧。”
宫子羽任林三宝把他带下去,仍是一副茫然的神情,林三宝奇怪地在他面前挥挥手,“宫子羽?”
“我……真的杀了他了。”宫子羽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举起手,擦了擦手上的血,“我给我家人,还有天哥海哥玉洁,还有林家寨其他的兄弟,报仇了……”
林三宝沉默了,他掏出手帕,默默地给他擦手。
“……你接着要去哪里?”宫子羽知道无论他去哪里,他都不会带着他,却还是忍不住问。
“……边疆有一处关隘十分紧张,王爷让我去帮忙。小澄已经认了王爷为义兄,王爷会帮我照顾她。”林三宝果然不愿意告诉他具体地点。
宫子羽叹了口气,“我会离开锦澜城,可我会继续唱戏,没有达官贵人给我撑腰,我就在街边唱,到草台班去唱,我不会再让别人碰我。”
“只要是你喜欢的日子,就都由着你。”林三宝心里也很难过,他几乎要把宫子羽留下来了,但是一想到那日屈辱的场面,他就无法说出一个字。昨日最后一场欢愉,便是他们情分的终点。
他把手帕塞到宫子羽手里,回转身子走回士兵队伍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