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世等于将傅余生二十余年来的执念狠狠斩断,不见血,便硬生生将他劈成了两半,从此以后不再完整,永远都少了一半。
他看着叶简,又不像是看叶简,眼神都有些溃散。
女儿姓“叶”,并非姓“傅”,他想着应该是别嫁他人了,只怕自己出面,她也不欲再与自己见面。
他想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好,他到时候远远看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他也就不去打扰了。
原是这么想着,也只敢这么想着。
别的结果他不敢深想,生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老爷子今天日天说的话已经给他敲了记警钟,他更不敢想了。
只要人活着就好,别的他真不敢求。
他会放下执着,放下过往,以后守着女儿过日子。
然后他最不想知道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他最爱的女人,他深爱的妻子早在十多年前便去世了。
“我说过我会娶她,会让她过上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好日子,你妈一定会想,男人果然还是靠不住的,说出的话跟泼出的水没有什么区别,全都是随口一说,转身就忘。”
“红梅定是怨我,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人就失踪了,我们领结婚证那天,她肯定我们约好的时间一直等到太阳下山。”
“你妈啊,平时看上去温温婉婉,可实现是个能吃苦的女子呢,那么多女兵唯独她选上来成为我国首批特种女兵,你不知道你妈有多厉害,尤其是枪法,部队里的首长都要夸几句,男兵都比不上呢。”
“这么厉害的女兵被我一个文弱书生追到手,明明约定要好好过一辈子,结果领结婚证当天我竟然失踪了,她得多伤心,得多恨我呢。”
坐对面的叶简眼泪哗哗直流,听傅爸最后句“得多恨我”,叶简含着泪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妈妈没有恨您。真的没有恨您”只是很失望罢了。
“从早上等啊等啊,等到太阳升到头顶,又等到太阳下山,等啊等啊等到天黑可他还没有来”
“我爱的人再也没有消息,仿佛就此消失。我消失了,我而却怀孕了,留下他的血脉提醒我,在同他的恋爱并不是一场梦”叶简轻轻地说着自己妈妈写在日记里的话,声音又轻又柔,像夏日里的晚风,又像寒冬腊月里刮骨的雪风。
听到亡妻写在日记里的话,这名导弹研发总工程师一脸惨然,他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攥到指骨狰狞似要穿皮而出也没有松手。
他的眼里通红通红,看似有眼泪流出来般,可始终没有。
面对当年的冤枉傅余生傅总工程师没有哭过,也没有红着眼眶,如今因为亡妻日记里的话,这位堂堂一名导弹研发总工程师赤红了眼。
他没有哭,可叶简感到他在哭泣,是灵魂深处的哭泣。
真正的悲伤不是那种可以显于形,表于面,而是狠狠地压到了心里,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宣泄出来。
因为,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心中悲伤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