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好端端的去那湖中心干什么?这小少爷整日里净琢磨些神鬼事,莫不是招了鬼?”
“哎呦你可别吓我,他前几个月才从陵墓里出来……不说了不说了,现在人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真是,可不能让方家二姐伤这个心!”
琴川,方家院外树丛中,红玉听过往路人闲言碎语,烧掉了传音符,一甩袖,回到方兰生的院子里。
自窗纸窥视,方兰生仍未醒,榻旁是彻夜看护如今有些昏沉的方如沁。红玉隐于一不起眼的角落,心中有些忐忑。
两日前,方兰生出门去城西的铺子查账,傍晚理当归家时却挥退了身边的小厮,独行出城,行至郊外一无名的深湖。时值大寒,湖面结了层冰,红玉看着方兰生踏上冰面,一步一步朝对岸走,心下正疑惑,就见这猴儿一下子从冰面上消失了。
所幸红玉一路警惕,当即下水,并未用多久便找到方兰生。两人上岸时,他的身体还没被冰水完全冻僵,探脉也相当正常,只是紧闭眼睛,不再清醒。红玉略施法术,让过路人将方兰生带回方家。
一开始红玉只当是他受了惊,昏睡一天也正常,奈何算来今日已是第三天,方家请的郎中来了又去,却没有一个能把方兰生叫醒。今晨红玉收敛气息,趁方如沁浅眠又去探查一遍方兰生的身体,可结果还是全无异常。
红玉叹了口气,靠着白墙,望向天空中还未落下的浅色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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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屋中忽的传来一声□□。
铺在床榻上的袖子被轻轻拽了拽,方如沁倏地睁大半阖的双眼,望向榻上。自己两天来一直毫无知觉的弟弟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甚至还动了身体……方如沁攥住方兰生在床榻外侧的一只手:“小兰?小兰?你要什么?”声音微微带了些哭腔,柔弱而无助,听来简直与平日的方家二姐判若两人。
“水……”方兰生动动手指。
“好……好!水在这,小兰睁开眼……”方如沁端来桌上一直温着的白水,杯中波纹颤动,腾起温暖的热气。
“这是哪儿……”方兰生睁开眼,呷了口水,慢慢就有了力气,扶着床框坐起,寻了个舒适的角度靠着,转头竟对方如沁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是你的屋子啊……小兰可是还有哪不舒服?”方如沁正要推开门去叫人,闻言愣了愣,顿住推门的手,莲步轻移,又凑近床榻,去摸方兰生的额头。
“你……你是谁?”方兰生脸一红,向后躲闪,让方如沁摸了空。
“我去找郎中!”方如沁手一僵,缓缓收回抓紧了手里的帕子,脸刷的白了下来,低头转身,“你好好待着,我去,去找郎中……”
说罢,方如沁状似冷静地提起裙摆迈过门槛,却忘记了关门。
墙外的红玉听见方如沁细碎的步伐声音渐渐远去,转过墙角又自窗外窥视。
榻上的方兰生好似完全陌生一般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下床翻了整个房间一遍,找出面铜镜来,当即面露惊色,不多时又自喜而抚掌。他放下铜镜,转而自方兰生的书桌上搜寻几下,翻出了本厚厚的册子,翻了几页便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床榻上继续浏览起来。
红玉听见外院渐近的繁杂脚步声,又躲回原来的位置。
“小兰……似是有些失魂……”方如沁带着郎中回来时,眼见的便是榻上微微笑着的方兰生,这微笑有些陌生,但陌生感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霎时间烟消云散。
“二姐,我只记得好像出去查账,之后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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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考取功名?”欧阳少恭眯起眼睛,“你亲耳所闻?”
“小人亲眼所见,方家少爷告诉二小姐说要奋进,参加今年的会试。”脚下的小厮眼睛里泛着浑浊的光,赔上谄媚的微笑,“有仙君说好的仙丹,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对仙君有所欺瞒。”
“对,那方家公子现在和从前真是如天壤之别,如今倒更像个名门公子的样子了。”小厮眼珠骨碌碌转着,依着欧阳少恭的态度,对方兰生大加赞赏。
“呵呵,真是多谢你了。我与小兰自小便是至交好友,如今担心他境况,若真如你所说,我便放心了。”少恭难得的多费口舌于一不相干之人,随手将装有仙芝漱魂丹的白瓷瓶抛给那小厮,换来小厮磕出的几声响头。
这分明就是换了魂!
少恭挥了挥手,招来几个弟子将那小厮带出。转头便敛起脸上和缓的微笑,眼底泛起细碎而凌厉的光。
自尹千觞死亡,几月来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心头。
当日百里屠苏被红玉带出秦陵,便再未现身,几天后秦陵崩塌,不过几个月,尹千觞又莫名死亡,如今则是方兰生明显的换魂……事情接连发生,少恭揉揉胀痛的眉角,耳边依稀又想起神祇无情刻板的声音。
“太子长琴注定寡亲缘情缘,永受轮回之苦。”
“哼!不过蝼蚁罢了……”少恭压下心头的复杂感情。想来当是红玉得到预警,从人之命保护屠苏。或许当时若是一行人继续探寻,便会如那群可怜的盗墓贼死相凄惨罢……
少恭忽的失笑,不知怎的竟想出这般软弱的缘由……
然而思想却在这里停滞盘旋,这竟是能解释屠苏之事的最合理缘由了……
莫非,当日本应在陵墓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