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告诉阿良那是胃病,但她其实是在告诉暗处的皇后,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不要为难哥哥和家人。
所以直到玉浓死,静亲王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因此他恨所有人,恨阿良也恨那个孩子…….
“玉浓不是得胃病死的,她是为了你们自杀的…..”几乎咬出来的声音。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阿良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常年上山,黎花有毒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欠了她一辈子,该十倍的还…..”
“永远还不完…..你懂不懂……”你们的,整个绥国的,还有欠沈桐和她腹死腹中的孩子的,要加倍的生生世世的还。
“点火!!”静亲王退下来,突然一声大喊,旁边的侍卫一把把火把投上去。
“玉林……”阿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儿子的名字,终究还是放不下儿子,但他好歹把玉林拉扯大,玉浓会保佑他的,他相信苏瑞卿和那个公子,他相信苏瑞卿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只好赌一把,用自己的命和另一半玉玺做赌注。
“阿良….”农夫已经被呛得难受不已,听见有人唤他,抬起眼皮。
“玉浓?”不是在做梦么,眼前的玉浓一身青衣,头上还插着黎花,笑的那么美,那么甜,就站在他眼前。
“我来接你,阿良。”
“我对不起你…..玉浓…..我对不起…..”看着近乎透明的妻子脸上恬静的笑,阿良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决堤而出,玉浓还是那么美,还是他的玉浓,这么多年她都没怪他。
那身影依偎过来,轻轻搂住阿良,什么都没说,突然不那么难受了,阿良觉得这辈子值了。
三十七
静亲王在台下,隔着高涨的火苗看着阿良泪水涟涟却幸福的脸,他甚至忘了一开始的初衷,好像模糊着他看见了妹妹,那个自己疼爱的活蹦乱跳的妹妹。
“玉浓!!”阿良的声音带着开心带着狂放喊了出来,回响在皇城上空,曾几何时,那个憨厚老实的乡巴佬,在虎口下救了一个天仙一样的人儿,从此一颗心再没落下,他不懂那是什么,他也不是风雅子弟,他只是个会打猎的土豹子,但他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自己要为那个叫玉浓的女人活,为那个女人死。
人们都知道,那个玉浓,就是很多年前在和亲的路上失踪的公主,大绥国最美丽的姑娘。
苏瑞卿听见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看见火燃了起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后不顾一切地向上冲,人群也在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躁动了起来,拥挤和呼喊声,后面的人往前,前面的人往后,十分混乱。
“放开我!!”苏瑞卿挣扎着,他被孟影潇死死拽住,“点火了!!玉林的爹要死了!!”
孟影潇仍旧没放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见宫渊了,他看见宫渊后面的大内侍卫以及在后方待命的少说两百人的禁卫军,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的时候。
“放开我,你….想不到你这样无情!!”
“他们是在等着你往里跳!”
“畜生!”
啪——!孟影潇一个巴掌狠狠打在苏瑞卿脸上。
“苏瑞卿我告诉你!这世上敢骂我的你是第一个!!”
“能让我骂的,你也是第一个…”苏瑞卿顿时脸上也没了表情,安静地从地上爬起来,旁边奔流的人群几欲让他跌倒,但都是那样的表情,其实苏瑞卿何尝不明白,只是,死亡对苏瑞卿意味着的不仅是一个活人的消失,更是涟源的失去,依托的灭亡,因为自己的经历,所以明白那种痛彻心扉。
可他们无能为力,玉林的爹将玉林交付给了自己,自己就已经不能再独来独往了。
他感觉在那片熊熊烈火前他是那么的软弱,该怎么交代,对玉林,苏瑞卿第一次对那个始作俑者,那个满头银发的人引发了一种恨意。
“好了就赶紧走。”
“我们能去哪…”
“跟我去墨阳。”郎玉是自己在那里的眼线,他的手下在那里渗透各行各业,先去那,再作打算。
“好..”苏瑞卿没有选择,他不能辜负玉林的父亲,真的玉玺玉林的父亲藏了起来,苏瑞卿不知道他执着着什么,就为了那个东西么,所以无辜的人必须面对死亡。
“玉玺…”
孟影潇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瑞卿。
“不知道,先走再说。”
于是趁着人流和苏瑞卿上了原先那辆马车,孟影潇把头上的玉簪给了货郎,让他赶去墨阳。
而他们身后的火窜得很高,但节奏却很柔缓,仿佛诉说不尽却又奔腾不止的思念。
只要孩子在,这火就会生生不息。
马车上玉林仍旧睡的很香,仿佛刚才那壮烈悲惨的一幕与他无关,而苏瑞卿和孟影潇却实实在在地目睹了他的父亲活生生被烧死的场景,个中滋味,苏瑞卿只有愧疚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