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回廊,卓少倾看到院子里草木含霜,有寒光掠影将冰冷的肃杀之意投进他的黑眸。
天光微亮,一丝红芒开始露出,为那把饱饮人血的方天画戟抹上几分妖红,舞出浑然雄厚让人战栗的无上杀气。
卓辰平一夜睡得不安稳,大清早起来练武,似乎想将心中烦闷发泄,昨天跟雍咏军师的一席话,实在让他有几分寝室难安,一方面有些心凉自己未起不轨心思,却终免不了帝王家的猜忌,另一方面实在是为卓少倾觉得委屈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疼自己的孩子呢?何况卓少倾虽然顽劣,但是看着聪颖灵慧又极为可爱,不止习瑶云爱不释手,其实他心头也是拿着当宝的,想到这里,记忆又被拉回昨天下午跟军师雍咏的一席话。
“军师,此次我来是为了少倾的事。”卓辰平是个直来直往的,坐下后开门见山。
雍咏帮他斟着茶,似乎也不是很意外,淡淡将茶杯奉上,卓辰平接过,也没什么心情品,胡乱喝了一口放下就道:“我来问
军师少倾的出路在哪里,皇城书院的事军师也应该有所耳闻,少倾他究竟该从文还是从武?”
“皇城书院的事雍某略有耳闻,小侯爷的话虽然让人哭笑不得,气晕院长,或许别人会觉得他顽劣骂一声孽子,但侯爷应该清楚自家儿子的秉性,雍某跟小侯爷也有几面之缘,观其小小年纪一股子灵气外溢。看人不得只看个开始,雍某倒觉得小侯爷在苏大学士晕倒之后不走不避,临危救人担当起来丝毫不乱,就很不简单了,就算顽劣,也不是不可救药。”雍咏端着茶杯,慢慢悠悠地说着,看着卓辰平一脸焦急忧愁又道:“人都说苏院长将小侯爷逐出学院,雍某觉得要是小侯爷道个歉再进学院不难,侯爷也不必急匆匆往我这跑。那想必另有隐情,容我猜猜。”
卓辰平点头,对于这在多次战功中背后运筹帷幄的军师,他对他着实佩服,此刻听得他寥寥几言便将这事情分析出来,心道肯定有戏,于是也按捺住心情,又端起茶杯一边喝一边等。
雍咏将茶喝完,又慢慢续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闭上了眼睛,卓辰平不敢打扰,知道这是他惯常的思考方式。半晌,雍咏睁开眼睛,缓缓道:“说实话,从文从武,都不好。侯爷目前的局境其实前后受制,人缠于局中,身不由己。”
卓辰平默默点头,雍咏跟他很多年,他的意思他明白,而他的处境雍咏自然也清楚,只听雍咏又道:“侯爷这般发愁定然是从未起那等心思,既然如此,何不让小侯爷逍遥一些自在朝堂之外?”
“可是大丈夫处世一生,怎可庸庸碌碌?我卓辰平的儿子——”卓辰平有些激动。
“侯爷,你既然已经意识到功高震主,便该知道小侯爷的路会很难走。”雍咏淡淡打断他,“事已至此,便你是散尽这一等尊荣爵位,也换不来小侯爷坐上你的位置。我也没办法。”说到此处,雍咏似乎也有些感慨,起身一叹:“自古帝王,心难测,多凉薄。”
卓辰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雍咏也默了半晌,后才道:“侯爷,其实逍遥一生未尝不是福,这样吧,你我在这讨论他的人生却不过问他倒有些不对劲,你何不先问问小侯爷自己会乐意做什么?我想,勉强他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也不会过得好,他既然能那样气苏大学士,那么他该也不是想读书的。”
“军师倒真了解他,他刚说什么文状元武状元的没意思呢。”卓辰平有些苦笑道。
“侯爷,一切听听小侯爷的想法吧,慢慢来,他也还小,若他真的想走朝堂一路,我们便再想办法如了他的愿。何况,有时候蛟龙困于浅水不过一时之境,
若是真有一身惊才绝艳他自己也能龙翔于世。若不能,侯爷你就算为他铺平一时之道路也守不让他一生,这伴君如伴虎,不是自己爬上去走的就更不稳了,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卓辰平将方天画戟舞得愈发凌厉,想到昨夜问卓少倾的话就是感慨,但下午被雍咏开解一通,不是很反感所谓的逍遥一生,但也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自己儿子没兴趣便也罢了,倘若真以后又明白懂事有兴趣了,但是又只得激流直退,一身才华也得埋没岂不可叹?
正想着,卓辰平忽然心生感应,这个练武院在他练武之时是绝对不许走近的,尽管那人努力隐匿行迹,但卓辰平年少征战,大小战役不下百次,敏感实非常人,手腕一翻,扬手扭身——寒光急刺。
方天戟本身的嗜血凶气渗入额前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凝出,杀意森凉。
待看清假山后面那个矮小的身影后,卓辰平微一皱眉,却依然没有收回方天戟,冷冷道:“我记得我说过不准在我练武的时候过来,少倾,有些事是不能开玩笑的。”
卓辰平征战多年,一将功成,手中早碎过万骨,森然之时一身煞气便是同样多年征战的老兵条子都只有吓得腿软,一些文官跟他刻意放出杀意的眼神一对往往直接瘫倒在地上,本不过想借此吓退自家孩子长些教训,却不想卓少倾失神了一瞬,有些被吓到,却岿然不动。
正惊疑不定,卓少倾伸手抹了抹眉心一点,淡淡笑道,“之前在书上看到什么杀气,我还不信,没想到真存在有若实质的杀气。”
卓辰平又一愣,肃杀的方天戟已经被轻描淡写地推开,卓少倾一身红衣逆光走来,笑,“不愧是我爹啊,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