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神交汇,朝对方点了点头,玄魏做了个“这边走”的手势。
夜间的医院停车场里,廖晋坐在车内,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看着玄魏递了一根烟给闫謋,后者把烟咬在嘴里偏头接受玄魏递过来的火。
“我没见我哥抽过烟。”
闫子奕语带感伤,他甚至觉得从闫謋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眼底发生了变化,说不出来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也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不是一根烟那么简单,他现在无法思考这么虚无缥缈的问题。
他只是单纯觉得,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失去妻子的丈夫,这个时候至少应该哭一下,而不该像现在这样,平静得让人害怕。
闫子奕看着玄魏把手机递给闫謋看,他说: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廖晋本来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试图缓解那阵揪痛,听他这么说,睁开眼看那两个人。他心里清楚有什么东西支撑着闫謋仍然站在那里,因为这个东西曾经也支撑着他,使他即使站在千万人中依然孤独,这种孤独的状态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触目惊心。
半响,他说:
“无论说什么,他已经回不去了。”
那个东西,就是仇恨。
那两个人谈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玄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回来。
他上车后跟闫子弈说:
“我都安排好了,你去看着他吧。”
闫子弈道了声谢便赶紧下车。
玄魏看了看表,当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他问廖晋:
“你想去跟他说两句吗?”
“走吧。”
廖晋说完这句,就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看闫謋的身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直至在车子一个拐弯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看得有点失神。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这是闫謋刚才对他说的那句话,更是一句残忍的认命。几个字中包含了多少无可奈何的困苦,连他这个听的人都心酸到现在,何况那个说的人,那颗心,大概已经被现实撕咬得不复完整。
廖晋觉得有些耳鸣,转过头看着玄魏握着方向盘的手,修长的手指,分明的指节。他没有问男人刚才究竟跟闫謋谈了些什么,这些事情他已经不再想知道,车子行驶带来的小颠簸,让潜伏着的倦意终于如决堤般疯狂地涌入他的神经。
快失去意识前听见男人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他用他最后仅剩的力气喃喃说了句:
“我真的...很讨厌黑社会...”
而后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玄魏苦笑着,放慢了车速。
看着一颗泪珠从他眼角滑出,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便伸手帮他抹去。手不自觉滑过他的皮肤,抚上他的嘴角,这个人的表情有时冷酷有时鄙夷,有时倔强有时狡诈,有时又妩媚无比。睡颜偏偏纯粹得象一件艺术品。
玄魏心想,糟糕了,黑社会要舍不得放开你了,这可怎么办?
等到廖晋听着舒服的海浪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着微微的蓝光,他发现车子就停在悬崖边,附近到处布满岩石,远处是无尽的大海,自己身上盖着男人的大衣,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平,而玄魏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他大概已睡了两个多小时,他走下了车,看着浩瀚的大海就在自己脚下,海浪猛烈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处的天边泛起丝丝红光,他抬头眺望找寻那个隐藏在重重云雾后太阳,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突然他听到嘭嘭连续两声枪声,皱了皱眉环视了一圈,最后在斜下方一处天然倒t型岩石平台看见玄魏的身影。
他看见男人前方的悬崖边沿摆着六个空罐子,男人举着手枪又开了两枪,子弹准确无误地从罐子之间的小小空隙穿过,连罐身都没有擦到一下。
廖晋看了一会儿,便几步跳跃而下,在那个平台上稳稳站住,玄魏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
走到他身边后,廖晋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枪,熟练地检查弹夹,看了玄魏一眼,而后单手平举便扣动扳机连开四枪,中间的四个罐子应声而倒纵入悬崖。
这精准的枪法,是当年闫謋陪着他练了无数次练出来的。
玄魏在旁边欣赏得趣味盎然,不禁在心里感叹了句——你当时果然是故意的,我可怜的车头盖。
他把枪递还给玄魏,玄魏没伸手去接,反而看着他仿佛一扫昨夜阴霾的脸,带着些微笑意的眼,然后一把将他拉近自己怀里。
廖晋抬头看他,眸中波光流动,突然玄魏见他魅惑一笑,有种不详的预感,不过这种预感大概只用了一秒钟,就变成现实,因为他感觉到怀里这个人的枪头已经稳稳抵在自己肚子上。
玄魏举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皱眉不解道:
“最近怎么老是被用枪指着。”
廖晋低低笑着,用枪身在他衬衣上慢慢地、慢慢地蹭着,权当是在擦枪。这种隔着一层布料的瘙痒感让玄魏的身体深处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反应,他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某种贪婪的味道注视着眼前的人。
就听廖晋用极具诱惑的声音说了句:
“因为…你五行欠扁。”
话音刚落,他的下巴被玄魏狠狠擒住,被迫抬起头与之对视,危险的锐利双眸直直逼视着他,那股狠劲就像要把他拆骨扒皮生吞了。
然后他听到男人一字一句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