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发中的,鼓号奏的震天价响,身后亦响起一片赞叹阿谀之声。皇帝并不理会,微微回首后顾,朗声道:“随朕来!”一抖缰绳,胯下黑马箭一般的蹿出。
霎时间,百骑并发,弓矢齐鸣。齐王白溯、定国公朱勋、兵部尚书魏崎等人,在皇帝身后一箭之遥挥鞭驱马相随。狩猎的官兵左奔右突,呼啸山林,犹如一场短兵相接的战争。
这鸾荡山草木丰盛,河流纵横,适合野兽栖息繁衍,自被圈定为大聿皇帝行猎之所,更是加意保护了起来。数日之前,此处驻守的兵丁早就将山中的飞禽走兽围赶在包围圈中,以供秋狝时围捕,因此这些野兽才会如此密集的出现在一处。
此刻,围猎正是进行的最热烈的时候。黑甲的皇帝冲在最前,接连扣弦,矢矢中的。箭壶中的最后一支羽箭被他射出去的时候,第二十只猎物已应声扑倒,旁边跟随的缇卫立即捧上装满羽箭的箭囊。
在他们武功卓绝的皇帝面前,诸位王公大臣、将官军士也是人人奋勇,弯弓发矢,鹿、狍、青羊、狐、兔等纷纷倒毙在地。
见射杀的野兽已狼藉遍地,皇帝停下马,收起弓,传谕网开一面。所有人等听闻皇帝口谕,也都停止射杀。把守北门谷口的军士打开围栏,无数惊慌的野兽决堤一般,从这缺口逃走了。
接下来就是清点每个人射得的猎物,过后按照猎物多寡和种类排个名次。如此琐事,皇帝当然不会亲自过问,带着十数名亲近的臣子,深入山林之中狩猎去了。
朱勋紧紧随侍在皇帝身侧。他虽是武将,却是文武双全,穿着甲胄坐在马上,更显得身材魁伟高大,一开口嗓音却十分柔和:“方才圣上真是神威赫赫,专拣那最难射的鹿,少说射中了二十来只吧?谁也比不上圣上的猎物多。”
白黎摇头道:“方才只是屠戮,并不能算做狩猎。此事还是要在深山密林间自己寻觅,才有意趣。”刚才那一番大肆射杀,多少有些表演的性质,白黎心里其实不喜为之。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自由狩猎才是兴趣所在。
中书舍人崔淮凑趣道:“圣上,诸位大人,微臣最近读了一首圣上作的诗,甚为应景。”清了清嗓子,念道:“云飞御苑紫陌长,风到红门野草香。玉辇遥临平甸阔,羽旗近傍跃骕骦……”
白黎的诗词一向做的不好,这首诗还是做太子时,某次秋猎被父皇逼着做的,不知怎的被崔淮翻了出来。乍然听到,白黎尴尬的轻咳一声:“崔爱卿,不要念了。你若再提此事,朕就罚你即刻作诗三首,也咏一咏这秋狝盛况。”
崔淮也是最怕现场作诗,赶忙住口,一旁的白溯憋不住笑出声来:“崔舍人,我皇兄叫你作诗呢,还不快快作来。”
崔淮与他交情极好,看了看白溯马后挂着的三只雉鸡,取笑道:“二王爷,那微臣可就作了:马萧萧兮西风起,齐王殿下弯弓急。敢问中者皆有谁?山鸡山鸡与山鸡。”
白溯方才根本没出什么力,只是跟着皇兄跑来跑去,看到尾羽漂亮的雉鸡就随便射上一箭。被崔淮揶揄了也不着恼,只催着道:“还有两首呢?快作,快作。”
他们声音不大,白黎却听见了,回头对他二弟一笑:“一会儿到了南边的猎场,二弟再好好的猎吧。若是累了,那边有个湖,你去垂钓也可。”
白溯忙道:“没有,臣弟不累。”忽然想到昨日皇兄被自己折腾的够呛,也不知道身上是否还酸痛,不由得嘴角噙笑,看看皇兄,又看看他骑着的黑麒麟。白黎看到他二弟的神情,如何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去。
他二人在这里你瞧我,我瞧你,神情还这般奇异,众臣大都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有人难免觉得怪异,但一个个也都装聋作哑,假作不见。
说话间,众人到了鸾荡山南部的猎场。此处是大片的丘陵,各种野兽萃集,又没有遭到过分的围赶,是绝好的狩猎之所。
白黎道:“朱爱卿,朕想与你比一比骑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