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燕奇临回房,适巧遇见军医把汤药端来,便干脆接过了药进了周呈晔的房,就见他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身上已经裹上了干净的布条。
“怎么没给你盖上被子?”
“不冷。”
“起不起得来,该喝药了?”
“可以。”周呈晔用肘撑起上身,不过是瞬间,背上的布条竟开始渗出血,吓得燕奇临赶忙阻止。
“得了、得了,本殿下服侍你。”把汤药往桌上一搁,回头思索着要怎么帮他起身。“你别使劲,放松……”他的双手穿到他的胸前将他抱起,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双眼直睇着他背上的布条,只要血再渗出一丁点,就会吓得他心头发麻。
“多谢殿下。”
“去你的多谢,还不是你挡了那一剑……”他端起药坐到床边。
“算是还了殿下替我挨的那一剑。”
燕奇临死死地瞪着他,要不是汤药还在手里,他真会一拳揍过去。“谁要你还了,本殿下开心挨就挨,你管得着?”
周呈晔懒得跟他抬杠,接过汤药,余光瞥见他袍角的血渍,试探性地问。“殿下杀了刘源?”
“能不杀吗?”
“就不能等到押解回京再审?”喝了汤药,他不禁叹口气。
“本殿下已经审过了,还让他画押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瞧,上头是他亲笔写的,写着是震威大将军让他带了羽林左军寅字班前来,就是为了要杀本殿下,此外还写上兵部中饱私囊,导致北方大郡的兵械军粮不足。”
他瞟了眼,庆幸他没有失去理智,“殿下认为这封遗书送到皇上面前能有多少用处?”
“这会成了无头公案,皇上不会审兵部和震威大将军,但是皇上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会趁着老三被流放的当头,趁机削减皇后一派的势力。而本殿下只负责将金漠击溃,回京封爵,接收皇后一派的职权,再掌京城兵马,届时再瞧瞧他们能拿什么对付本殿下?”
周呈晔觑他一眼,心想他大概对暗杀之事释怀不少,不过……“殿下没有派人对付三皇子吧。”
“对付他做什么?杀了他,好让那群傻子可以借机参本殿下?别傻了,老三就算被流放也不过是暂时的,皇后一派架起王朝半边天,削减也有极限,皇上最终还是得屈服,用各种理由再把老三召回京。”
周呈晔轻点着头,难得两人有共识,“殿下不想要皇位吗?”他是人中龙凤,精通文韬武略,虽然有点怪有点疯,但他拥有帝王的气度,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仪胜过其他皇子。
燕奇临笑了笑。“无法产下皇嗣的皇子,注定与帝位绝缘,而这事本殿下打一开始就对皇上开诚布公,这么做,是因为本殿下不想隐瞒,而且本殿下才有机会可以独自在宫中长大成人。”
周呈晔不自觉地蹙紧眉。皇子之中,若有残疾者,无法即位,会被其他皇子视为废物,而不视为竞争对象,多少是可以逃过皇位斗争。
但他将喜男风一事公诸于世,就只为了替自己争取多一点存活空间……他可以明白他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艰困,可以明白他的孤单无依,可是明白得越多,心会越疼。
有时,忍不住为他感到可悲,明明该是天子骄子,却得待在北方大郡吹冷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得赞赏便罢,宫中还一堆使绊子扯后腿的,如今竟还企图除去他……
无言中,两人视线交流。有太多话,眼神就已透露,但他总是选择视而不见,选择心痛。
硬抽回目光,他僵硬地转开话题。“……这次补给的物品明显不足,寒冬里让士兵穿不暖,会成为作战的败因。”
“所以本殿下杀了刘源,一来可以提振一些士气,再者……这场战不会再拖下去了。”
瞧他笑得胜券在握,周呈晔忍不住问:“殿下有何妙计?”
“谈不上妙计,纯粹只是每个地方都存在同样的问题。”他停顿了下,寓意深远地道:“总有人想要踩着别人的尸体当垫脚石,为了渴望的权力,压根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你说,这是不是人根深蒂固,永难改变的贪欲?”
周呈晔脑筋动得极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想要分化金漠?”
燕奇临无言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恼他猜中他的计谋。“呈晔,幸好你是自己人,要是今天你是本殿下的敌人,肯定会教本殿下伤透脑筋。”
周呈晔懒得跟他抬杠,直切问题。“但这事并不容易,殿下……”
“放心吧,这段时间你好生休养,其他事有本殿下扛着。”抱着他缓缓地趴睡在床,掖好被子,他依旧坐在床边。“睡吧,今儿个本殿下就待在这儿,有什么事便唤一声。”
“不好。”
“不好也得好,本殿下的房全是血腥味,怎么睡。”
周呈晔不想反驳他了。血腥味并没有他说的那么重,他知道,他只是想照顾他罢了,闭上眼,心底暖着。
明知道不该享受他偶有的温柔,但人总是贪恋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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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失血过多,周呈晔受伤之后,总是昏昏沉沉,偶尔还会发起高烧,那时便会听见燕奇临在他房里失控咆哮着。
好几次想叫他安静点,可他实在是说不出话,于是作罢。
偶尔热得浑身发烫,就会感觉有人擦拭着他的身体,又有时会有人小心翼翼地喂着水,让他稍解喉间的渴和唇上的干裂,然后,又轻轻地吮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