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吁气,慢吞吞地爬出来,倒在椅子上长叹:“作孽啊!几年不出门,出门就碰上冤家,忘了算卦,今夜不宜出行啊!”
杨锦书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塞了根小蜡烛给他,嘴里问道:“你徒弟这么厉害?”
“他可厉害了,如今比三年前更厉害。”道长没同他客气,啃着蜡烛道,“以前我碰到他是个死,现在碰到他铁定要魂飞魄散,哎哟,想想就后怕,幸亏你带了修罗伞。”
“他叫什么?”
神棍顿了顿,那名字简直就是一道要命的符咒,想起来都烧心!他含含糊糊道:“小王八蛋名字可好听了,叫闵悦君,我起的。江湖人称明月君,可招姑娘喜欢了。”
杨锦书想起那道长目若星辰,相貌俊美,孤高清冷,的确当得上“明月君”的称呼。
“那你呢?你叫什么?”
神棍干笑:“我……我名字不好听。”
杨锦书笑:“总有个名字。”
神棍摸摸鼻子,小声道:“我……我无父无母,没有姓,师傅给我取名清蓉,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戴上那顶上清芙蓉冠,可惜我学艺不精,又嫌名字太女气,对外都自称青荣道长,青山绿水的青,荣光不复的荣。”
杨锦书抿了抿唇忍住笑,调侃道:“其实清蓉也不错,毕竟是你师傅寄予的厚望。”
神棍笑骂:“屁!这名字害我从小到大被师兄弟笑话,幸亏我后来跑江湖坑蒙拐骗去了,不然一世清名就毁于一旦了!”
“你还有清名?”
“滚滚滚!你跟禾棠那小鬼在一起久了,嘴巴也学坏了!”
杨锦书虽开着玩笑,却也不忘正经事:“你那徒弟要怎么办?”
☆、第十一章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躲着。”神棍苦恼,“你已经告诉他我魂飞魄散了,他总不能追到你坟头来确认吧?”
杨锦书却不敢断言,那年轻道长似乎对这桩旧事留有遗恨,不像是会轻易忘掉的人。
“前些日子你头疼,是不是他在招魂?”
“我哪儿知道!”神棍骂骂咧咧,“他如今法力高强,想招魂应当不难,我……”
话音未落,他忽然捂住脑袋跌倒在地大声惨叫:“疼疼疼疼疼……”
杨锦书慌了神:“道长……青荣道长……你……”
“那小王八蛋又在招魂!”神棍骂了一句,爬到伞下躲着,“以前隔得远威力小,现下他到了县城,离我不过二十里,这招魂……啊——疼……”
杨锦书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立刻上前抓起他,施了个小法术,将他扔进伞里,顺手将伞合上,塞到书房的角落里。做完这些,他强装镇定出了宅子,看着外面空地上熟悉的人影,无奈道:“道长,找我何事?”
闵悦君扫了眼他这幢大宅子,淡淡道:“你父母待你不薄。”
杨锦书点点头:“是。我爹娘性格宽厚,对我颇为宠爱。”
“这里风水不错,虽坐落着一座阴宅,却不会破坏杨家的运势。”
杨锦书没有多嘴,这阴宅的风水自然是家里请高人看过的,不然他也不舍得在自家山头住着阴宅害杨家后辈。
“道长有何事不妨直说?”
闵悦君收了声,敛下眼睫,不再啰嗦,直接问:“我方才见你手中撑了一把伞,不像是寻常之物。你从何处得来?”
杨锦书避而不谈:“鬼界有鬼界的门路,道长感兴趣?”
“那把伞似乎有锁魂镇魂之效。”
杨锦书知道他想问什么,硬着头皮承认:“是。”
闵悦君缓缓道:“你魂魄完整,撑着把镇魂的伞作什么?”
“我虽魂魄完整,道行却不行,出门在外若遇到道长这样法力高强的人,岂不要变作炉里的金丹?”
“……”闵悦君抿着唇,看着他,深思。
杨锦书这种短命书生,为人老实古板,不像是胡言乱语的人。
“道长……”杨锦书艰难道,“我宅子里还有个道行微弱的小鬼,你……你在这儿站着,他很容易吓得魂飞魄散,若是……若是没有其他事,可否请你……移步他处?”
闵悦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留在世间无用,还是早日投胎去吧。”
杨锦书微微皱眉,他虽对修道之人没有偏见,但对方这多管闲事的语气还是令人厌恶,他冷声道:“我们既不害人,也不伤人,道长未免管得太多。”
闵悦君忍了忍,没有发作,折身走了。
杨锦书看他离开,这才回到宅子里,禾棠受到闵悦君影响,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杨锦书顿时心疼,抱着他安慰许久才想起书房里还扔着另一个担惊受怕的鬼呢。
他去了书房,重新打开修罗伞,对神棍说:“道长,你那个徒弟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自己还是个杀人凶手,居然来劝我不要作恶早日投胎?”
趴在他背上的禾棠恹恹地补充:“双标啊双标!”
杨锦书问:“什么是双标?”
禾棠解释:“对自己一个标准,对其他人另一个标准,基本上就属于宽于待己严于待人。”
对此,杨锦书评价:“过分。”
神棍从伞里钻出来,蹲在地上捂脸:“我也不是很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