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声的是崔嵬“你这扇子,扇面扇骨都是好东西,怎么也不题个字?”崔嵬伸出手,指了指周子昭几乎不离手的折扇。
“啊。你看不到么,这上面是几年前我请师父…”周子昭咳了咳,“画师绘的扇面,师……那老画师用了灵宝,估计一般人看不到吧。”
“谁能看?”崔嵬向来也不是什么都好奇的,可是今儿他就是想追根究底。
“那得是……有缘人吧,哈哈”周子昭觉着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是个定了亲的情痴,望眼欲穿,等着姑娘取回定情信物嫁给他似的。这样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崔嵬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就这样,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没了话。一个四仰八叉的歪在椅子上,一只手抓着扇子遮了耀眼的阳光,另一只手时不时从粗瓷盘子里抓一个果子。一个坐在矮几前,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温柔地注视着对面懒洋洋的人。岁月无波无浪,宁静得让人想止足不前。这情景,美得让人想即刻找来纸笔描绘下来。
周念蓉端着茶和糕点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情景。不禁心中纳罕:小魁这孩子这是什么眼神。她轻轻地走过去,将手中的茶盘不轻不重地放在小几上:“来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好!”崔嵬也不忸怩。要知道,他平日里不喜甜食,却唯独对桂花糕情有独钟。
“你还真不客气,啧!”周子昭撇了撇嘴,也紧忙捏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周夫人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清香爽口,很好吃。是晚辈的口福。”
“周夫人周夫人叫的也怪拗口,小魁就叫我周姨吧。”
“好!”
“我娘做的桂花糕当然好吃,不过说实话,做得最好吃的要数星……”周子昭脸上自豪的笑容缓了缓,打住了话茬。小师侄星飞,这人,提不得。提不得的不止星飞,还有师父,还有青云观的所有人。下山前师父曾交代,此去一别,就永世不要再回来,更不许向外人提及自己在山上的一切过往。问及缘由,师父却是闭口不谈。
周念蓉虽然听周子昭调侃过以前的师兄弟,那也是在母子刚刚重逢万分感触的时候,从那以后,周子昭就对逢云山的旧事绝口不提,所以她自然不知道星飞这个人。于是她和崔嵬一样疑惑地看着周子昭。
“看我作甚,一会儿都被我吃完了。”说着,周子昭又捏了一块糕点开吃。
“……”
自从那次与周子昭在周家院子里晒了一下午太阳之后,崔嵬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往周家跑。有时候是借口给周念蓉带些补养身子骨的药食,有的时候干脆就是直接围着周子昭身边转。
周子昭不明所以,看在崔嵬的一番好意上也不好下了他的面子,也就没多说。再说人家一个贵公子来帮忙打杂,还是不要酬劳的打杂,怎么说都是自己赚了不是,你情我愿,大家都乐得高兴,利人利己挺好。闲暇时俩个人一壶清茶、一碟小食,天南海北的聊着废话,有时即使相顾无言也能消磨一两个时辰。时不时的周子昭还会支使着崔嵬跑跑腿,不要银子的苦力用着也还舒心。
转眼春去夏至。
今年,周家院子里那缸荷花早早有了绽放的迹象,可是却在一场疾风骤雨中折了刚结的花苞,荷叶也蔫蔫地边缘打了卷。
风雨夜后的第三天,周念蓉卧床了。起初是那晚衿被没盖好,着了凉。大夏天的,周念蓉简单地喝了些药,也没当回事,谁知道,这病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胸腔钝痛、发热、胸闷气急,甚至咳出了血……本来只是身子骨单薄的周念蓉,几天就瘦得脸颊凹陷、颧骨微凸。周子昭找来的五位大夫口径却是出奇的一致:这是多年来积劳成疾心思郁结的结果,邪气入侵,除非仙丹灵药,否则怕是回天乏术了,还是早些做身后打算吧。
听到这种说辞的周子昭,起初有些愤怒,差点控制不住要拽住老大夫的衣领,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将老人家送走。后来,听的多了,周子昭渐渐地麻木了,心中渐渐也有了计较。仙丹灵药么,这个也许不难。只是……
精通岐黄之术又有保命良药的人,师父就是一个,只是,要见师父,碍于师父的话,也不能假人之手。思及此,周子昭已经暗暗做了决定——他要重返青云观。至于师父当时告诫,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违背了后果又会如何,也比不上周念蓉的性命来的重要。他不是没想过用传讯符,求师父下山。可是送出去的符纸石沉大海,再无音信。事态紧急。他只能带着周念蓉亲自回去了。
周子昭带了几张遮掩妖气的灵符,雇了车马……一阵忙碌之后,当他迈出院子大门的一刹那,周子昭却突然觉得脸上一片湿凉,抬头看了看,虽然不是万里无云,倒也还算晴天。他随手一抹,发现竟然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落了泪。自己何时这样多愁善感过,周子昭自嘲地摇了摇头。
以前常雇用的师傅常发据说是小儿子发了水痘日夜离不了人,这两天不在,周子昭只能雇了另一驾轻巧的马车,这回的车夫是个新面孔,低眉顺眼倒也长了一副憨厚样。上了车,周子昭忽然想起了这几天都没露面的崔嵬。崔嵬不会赶的这么巧偏偏这几天过来送药罢?也不知道他和崔嵬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光景了。
☆、第 7 章
周子昭特意嘱咐过,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