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点了点头,白玉堂脆生生应道:“嗯。”
男儿不比女儿需娇养惯养,自当头顶青天脚踏大地孤身闯荡。白金堂打理完小家伙的褙子,再一次伸出双手按在他两肩之上。万千言语只凝化成深情一眼,手掌从小肩膀滑到小手臂,“哥哥走了。”仅此一言,再无需其他。
年少不知相思苦,浪迹天涯不念家。即便家中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依旧会去羡慕纵马扬鞭快意江湖的日子。白玉堂挥了挥手,宽大衣袖顺着璧色手臂滑落。脸颊上红扑扑的,尽是能闯荡天地的欣喜。
再一次对着宴希来行个大礼,白家大少爷绝尘而去再不回首。一抹浅浅的瘦长影像落在松软雪地上,以素白为底绘下淡墨一横。
眼见得白金堂消失在雪竹林小径尽头,白玉堂嗖的一下即欲离走,不想褙子太长又一次绊住脚踝。小靴子在地上踉跄落了两步,手掌攀住石桌边沿才勉强站定,呼哧呼哧喘几口白气从鼻翼两侧飘散而出,袅袅一转游荡开来。
这一耽搁,手臂立刻就被人拽住。擒拿手法甚巧妙,不按到疼痛敏感处,却如铁圈一般紧紧箍住挣脱不开。顺着手往上看,果然是一脸温和乖巧的展昭,此时一双眼笑意吟吟仿佛初三月牙。“你哥哥都把你交给我了,怎么,还想逃?”
小家伙眨巴眨巴黑曜石般晶亮亮的眼,一脸不解道:“哥哥走了,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怎的还拉着爷爷不放。”
井水不犯河水,小家伙这从哪儿学来的语句,没搞清楚其中精髓就乱用。展昭抿了抿唇,一脸正色,“谁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了,你若是一走了之,就是犯了我的河水。”最后一个犯字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是人家欠了他一辈子债钱。
白玉堂还太小,捉摸不清这些话语里的意思,只是怔怔盯着展昭瞧。桃花美目下一对清澈的眸,仿佛湖光镜面直直慑人心魄。
展昭拉着白玉堂回到石桌旁,双手环过他的腋下绕到他背后,手下稍稍一用力,小小的身躯就腾空而起坐落在石凳上。待安置妥当,展昭这才足尖轻点跃上几寸,稳稳坐到另一张挨近的石凳上。“我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苍天在上,我今日结交白玉堂,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情逾骨肉。男子汉大丈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白玉堂晃荡晃荡银线织绣的靴子,两只手肘搁在石桌面上,拖住粉雕玉琢的雪样小脸。见展昭有些赞许点点头,嘴角一撇道:“左不过是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接男子汉大丈夫,段老头子最常说的就是这两句。”
展昭往石桌的方向斜了身子,食指微欠指着他的小鼻子,“光会背有何用,你可知其意?”
眼角倏忽一下便挑起,白玉堂啪嗒一下把手掌拍在石桌上。力度不大,却充分体现出小娃娃的怒气。“一言九鼎、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你当爷爷是隔壁李家的书呆子呢,只晓得摇头晃脑念人之初性本善。”
没想到这小娃娃除了脾气大墨水也不少,展昭的食指他稍稍抬了抬依旧指着小家伙玉一般玲珑的鼻尖。“那若是有人失信,该当如何?”
白玉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便是乌龟王八蛋,人人得而诛之。”
乌龟王八蛋后面居然跟人人得而诛之,算是长见识了。守株待兔许久,等的就是这句话。展昭眨眨眼,笑眯眯道:“我不但发了誓,还答应白大哥要照顾你。你若是不跟我走,就会害我违了誓约,你就是失信,就是乌龟王八蛋。”
“爷爷才不是乌龟王八蛋,”白玉堂眉梢一扬,腮帮子气鼓鼓反驳。
展昭的手指依然在小家伙跟前晃悠,好整以暇道:“那你跟不跟我走?”
“干嘛跟你走?”“那你就是乌龟王八蛋。”“才不是!”“那你跟不跟我走?”“不……”“不跟就是乌龟王八蛋……”
两个小孩在一个乌龟王八蛋上乐此不疲纠缠许久,最终被绕晕了的白玉堂败下阵来,大义凛然一仰脖子道:“去就去,爷爷还怕你不成,只要不习武。”一绺鬓角长发在微风吹拂下缓缓荡起,最终落在肩头,漾开水样墨笔。
这回倒是收敛了玩笑,展昭望着小娃娃的眼睛,轻声问:“玉堂,为何不愿习武?”
白玉堂把头一歪,粉嫩嫩的嘴唇微微一动,蹦出三个字,“太累了。”
太、累、了。为了武学之道的一个境界,无数人趋之若鹜甚至不惜性命。也见过一些不愿习武的人,或是不愿造杀孽或是根本不屑于武道,却从未有人胆敢在天鸾掌门面前说,习武太累了。宴希来万年冰封的嘴角略略一抽,指尖不动声色在石桌上轻轻叩击一下。
既然如此,展昭便放下心来。怕吃苦怕累是病,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也该好好替小师弟改改。“原来玉堂是害怕习武。我说呢,怎么的都不愿随我走,竟然是个胆小鬼。”
白玉堂蹭的一下抬头,对展昭龇牙咧嘴,“爷爷才不是胆小鬼,走就走,习武就习武!”
“大丈夫一言既出,”展昭穷追猛打,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欲擒故纵之计用得炉火纯青。
白玉堂较劲的脾气上来,二话不说接道:“驷马难追如皂染白,若是爷爷不跟你去不肯习武,就是乌龟王八蛋。”
这小家伙,还真是自觉,展昭赶紧趁此时机伸出手掌和白玉堂小手掌心触碰。随着双掌相击发出的脆响,展昭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笑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