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穿着一身白衬衫,卡其色格子短裤,脚上套着一双看着就不便宜的小皮鞋,擦得锃亮,浓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瘦猴陆家闻穿着个洗掉色的海蓝色背心,军绿色棉布短裤,一双红色胶皮边儿的白色布鞋,还开了胶,两人凑在一堆像富家少爷跟要钱的小乞丐似的。
陆家闻装作不知道,站在高铭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他想多看看高铭,看一眼少一眼,能多看一眼都是大赚。
李林舟一路上都和颜悦色的,明里暗里地跟陆连海打听他家里的情况,陆连海就是长得吓人了点,人特老实,没几句话就被李林舟把家底都给套出来了。
李林舟显然有些不太满意,眉头也越皱越厉害,最后见到停在火车站后门的那辆拖拉机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重锤打了一下一样,懵了。
“这个车……”李林舟白着脸看陆连海,陆连海不好意思地说,“村里现在就这辆车最好使,快。”
李林舟:“……”他表情很微妙,可也没说什么,把高铭抱上车后斗,自己也低着头怕被人看见快速爬上车,拖拉机后斗里就两个破马扎子,怕咯着贵客,顶上还垫了两块龙凤呈祥的被面图,红彤彤,金灿灿的,特喜庆……
陆连海早就察觉出了李林舟的不满,他忙解释:“三轮车被张大.麻开去城里拉货了,就剩拖拉机跟驴车,噢,对了,还有辆自行车,凤凰的,村领导第一次下乡的时候骑回来的……”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对劲来了,陆连海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提议道:“要不然让……呃,小少爷坐前面吧,软一点,就是过弯的时候不稳,容易被甩出去。”
李林舟脸沉得更加厉害,摆摆手,说:“不麻烦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一路上李林舟被颠得难受,还尽力护着高铭,免得磕了碰了,完全没那个心情跟陆连海搭腔,愁眉不展地在琢磨就这种情况回去怎么跟太太交代。
陆连海伺候得小心翼翼,陆家闻虽然觉着他爸挺没出息的,但是也能理解。
高铭身份太金贵了,那是高健唯一的儿子。
高健对自己特别狠,老婆去世之后就做了绝育手术,哪怕后来又娶了个漂亮老婆,这辈子也就高铭这一个后代了。要是高铭出点事,伤到根头发丝儿,他们老陆家把自己削成肉片也不能抵得了罪。
一行四人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小北村里,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明晃晃的灿烂阳光普照着大地,将村里小路两侧的农家房照得犹如镀了一层金,远处黄绿色的小麦田铺成了一片连天的海洋。老农赶着牛从稻田里走过,惊飞了一片鸟群,灰白相间的鸟儿拍着翅膀飞翔着,仿佛带动了天地之间的交流。狗吠声断断续续,不知道是谁家的鸡开始叫,引得周围一圈的鸡都开始仰头喔喔喔地叫成一片。
这一切在高铭眼里新奇而又陌生,他瞪着一双眼睛四下看着,却发现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好多从来没见过的新奇事物摆在眼前,走马灯一样的掠过。
几条脏兮兮的杂毛狗跟在拖拉机后头,冲车斗里的高铭一直叫唤。
“呿!快走!”陆家闻怕那些杂毛狗吓到小高铭,忙扭过头来把狗都赶跑了,吸了下鼻涕,对上高铭望着他的好奇眼神,害羞地摸了摸鼻子,问道:“高铭,累不累?”
高铭其实有点累,拖拉机太过颠簸,他坐在从来没坐过的马扎上,哪怕上面铺了一层垫子,屁股还是咯得慌,可他不好意思说,就摇了摇头说:“不累,谢谢你。”
疏离而又冷漠,陆家闻从小高铭的身上就看到了他长大后的样子,端着风度与气质,对谁都十分客气,用礼貌架起了一堵疏离的墙,让人很难亲近。
陆家闻咧嘴一笑,也不管高铭是不是烦他,趴在拖拉机的后栏杆上,说道:“等等就到了,我家里特好玩!还有好多好吃的!大白兔奶糖跟钙奶饼干!还有酒心巧克力!”这几样都是小时候的奢侈品,他那时候喜欢吃到了上瘾的地步。
李林舟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高铭那是城里出来的,家里又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些东西?
陆连海也丢人的很,扯了陆家闻的耳朵把他拧过来怕他再出洋相:“坐好了,小心被甩下去!”陆家闻连声嚷嚷:“爸爸爸爸……别,别拧了,要断了断了!”
父子俩的胡闹,高铭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羡慕——他跟高健从来不这样。
李林舟忍着一路上的坏味儿,表情都快扭曲了。这乡下怎么这么臭啊!
跟李林舟的表情相比,高铭要淡定得多,颇有一种下乡巡查的干部的风范……
等到了陆连海的院子里,李林舟才跟解放了似的,逃命一样地从车上下来,拉了高铭就进屋。
陆连海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干玉米跟红辣椒,粉红色的月季跟紫红色的重瓣木槿栽在一起,花香馥郁。小院里什么牲畜也没养,宽敞又明亮。
李林舟感觉舒坦多了:“你这小院收拾得挺干净的。”
“哪里哪里。”
将两个贵客迎进屋,陆连海给李林舟冲了壶茶,又特地给高铭开了一罐椰树椰汁,陆家闻沾了高铭的光也拿到了一罐。
高铭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举手投足特别礼貌拘谨。进了屋后,小高铭就坐在炕边上,两条腿并排放着,小腰杆挺着,坐姿笔直,目不斜视,乖巧得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