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简一派谦和,刚才听顾大娘的话,似乎这闵家,以前也是富贵人家,他略微疑惑,因还有事,就没有多说,稍稍安慰了顾大娘,就转身回去了,也没留下来吃口茶。
进屋后,顾大娘便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她抱着闵真如去南货铺子里买针线,想到夏日将至,这时节在往常正是做夏衣的时候,就顺便去布庄看看布料,才把闵真如放下地,这小孩儿就往布店外面跑,站在街口上,张望卖炸丸子的摊子,顾大娘正要去把他抱回来,就见一辆马车驶过来,那马车走得慢,估计是以为孩子知道往边上让,便一路没有停,但闵真如看着炸丸子摊子却不知道动,就没有让开,差点被马车擦到了,幸得姜公子路过,他身边的家仆跑过去飞快将闵真如给抱开了。
这么一段插曲,路上行人都没太在意,但是顾大娘就是伤心极了,不断地诉苦,之后又给姜公子连连道谢。
顾大娘这伤心,倒不仅仅是为闵真如在大街上差点被马车擦到,更多是感叹从前和今时的巨大差别。
想当年,吴家是高门大户,家中是锦衣玉食,公子姑娘们哪里是会吃一点苦的,住的是雕梁画栋的大屋,院里假山楼阁,出门必有车驾,吃食上精致的点心,新鲜珍贵的水果,山珍海味,样样考究,但对这些还都嫌弃呢。
到了现在,吴家倒了,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且还要躲躲藏藏过日子,丝毫不敢再出头。
而且,小如儿是吴家金贵的长房金孙,居然站在大街上巴望着炸丸子的摊子,人还差点被别人的车驾擦到,而且那车驾最后还没停,径直就走了,丝毫不把小如儿当回事。
想到这些,怎么能够不伤怀。
过去和现在,完全是天上人间一般地差距,瑰丽的往昔的一切恍然若梦一场。
其实,家里也不是没有好吃的,或者吃不起这些那关系。
不给闵真如吃外面的炸丸子,是顾大娘认为大街上炸出来,哪里干净,怕伤了闵真如的肠胃而已,但这小孩儿偏偏就要吃那些东西。顾大娘对此一通叨絮,又是抹眼泪又是长叹气,又心疼小如儿,说中午给他炸鱼丸吃,便起身去厨房里做菜。
小如儿才不大记得刚才的危险,听闻要吃炸鱼丸,就高兴起来,跟在顾大娘身后转。
所以说,小孩子才是最无忧的。才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过去的辉煌,今日的落寂。
午饭时,顾大娘就又和走出书房的闵湘叨念起早上的事,听得闵湘对着闵真如直皱眉,想到他之前也因为吃食而差点被马踏到,现在又是这样,就说道,“以后不要让他去大街上,不然至少两个人把他守着,要是出事真不是作耍。每年街上都有被马车撞伤撞死的孩童,一般就赔几个钱而已,闹到衙门去的都少,即使闹到衙门去,谁又听说有偿命之说的,还不是陪几个钱,不过,人都死了,再赔钱有什么用。小如儿就是太不听话,以后看把你关在家里。”
闵真如听父亲这么说,泪眼汪汪地要哭,不过闵湘却不理他。
顾大娘还在感概道,“怎么不是呢?要是还是当年,吴家还……,小如儿该是贵公子哥,哪里会遇上这种事。”
闵湘制止了顾大娘继续唠叨往事,道,“嬷嬷,就这样吧,别说了,别去想以前,没有意思。人总是要往前看。比起走了的人,我们这样已经不错了。我们过好现在就行了。”
顾大娘还是一脸哀戚。
闵长清也没说话,只是给闵真如夹蔬菜进他碗里,让他不要只吃肉。
而闵真如,还是个什么事也不明白的小孩儿呢,才听不懂大人的感叹,只顾吃自己的。
饭后,闵长清就要去温华园做事,他在里面做教琴师傅,一般就工作一个下午。
温华园是京城里顶顶有名的雅园,相当于就是高级妓馆,只是里面姑娘大多卖艺少卖身而已,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到下午时,里面的姑娘们大约也就起身了,又还没有什么客人,于是,就是在这时候学琴。
闵长清教的也多是小丫头,有名的已经挂牌的,大约也就是学有所成不用再学的了。
闵长清这这份工作也是情非得已,毕竟没有别的法子谋生,甚至连顾大娘也没法说他什么。
他也因这份工作认识了古董店老板,从第一次带画回家让闵湘给帮忙补画之后,之后闵湘在这个行业里私底下就非常有名了,虽然这些人从没有见过这位制画的高手,但是通过闵长清,时常让闵湘给做假画,还有将某些原因而有损的画补好。
闵湘收费是很高的,短短时间,家中也颇有余资,不过,这自是和普通老百姓相比较的生活。
闵湘对顾大娘说过几次,说再买个丫头或者小子回家来帮着做杂事,不过,顾大娘一直不愿意,她怕一不小心家里人露了什么出来,让人发现闵湘是原来吴家小公子,到时候上面追查起来,这可是要性命的事。
虽然这些年,没见皇帝有重新注意当年吴家,但是,终究是要一辈子活在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里了。
这次饭后,闵湘又和顾大娘说再买人回来的事,顾大娘依然拒绝,闵湘无法,也就不说了。
为了感谢姜公子救了闵真如,顾大娘炸的鱼丸有多,就给姜家院子端了一碗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她说姓孙,行三,叫她三娘就好。是姜家的家生奴才,这次是随公子在这里来照顾他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