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过,寒璐城的天很快凉了,又下了几场雨,昼更短,而夜更长。
黄昏,太子府的案上,新泡的茶还冒着热气。
午后开始下起的雨,依旧未停。
“大皇子,晚饭好了。”丫鬟走到轮椅的旁边。
“子修说晚上来一起吃饭的,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来?”
“容公子去看望父亲,前太守容冉。”
“哦,我怎么都忘了。”荆笙离看着窗外,“这么大的雨,怕是困住了吧。”
“沁茹,那我们去叫他。”
“大皇子,外面雨太大了,不便出门....
“不妨事的。”笙离说着,便摇着轮椅出去。
“大皇子,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丫鬟跑过去,推起轮椅。
容侯府外,一个男子没有打伞,走在倾盆大雨里,步伐很慢,雨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手中,是一把被打湿的折扇。
折扇绘着水墨丹桂,题着诗句:“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子修!”
焦急地赶来的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打伞?”
说着,轮椅上的人,把身后丫鬟手中的伞递给了他。
子修接过伞,看着轮椅上人,脸上有复杂的表情。
“大皇子,我....
他欲言又止。
“先跟我回去,这样,怕是要受风寒的。”
阴沉的云际,雷声隆隆。
两个人都忘了,那个名唤沁茹丫鬟,正站在身后,冰冷的大雨淋在她的身上。
晚饭后,子修离开了太子府,大皇子又想起了什么,便唤来了丫鬟。
“沁茹,有些防治风寒的药,你送去给容侯府。”
丫鬟已经换了身衣服,面色有些苍白,却只道了声:“好”。
外面的雨并未停,天色已黑了,女子打着伞,提着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包药的纸袋上沾着点点滴滴的水滴,不知,是否是风吹进来的雨。
容侯府。
子修打开被雨淋湿扇子,在灯下仔细端详着。
“容公子。”身后的丫鬟说,“大皇子让我给你送些风寒的药来。”
子修转身,提着药的丫鬟,带着湿寒的水气,身上还占着雨滴。她的面色愈发苍白。
“朱颜,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子修走上前,手放在她的额头。
“朱颜,你发烧了!”
这时他才想到,刚才,大皇子把她的伞给了他,他居然也没有留意,留着她只身站在雨里。
“容大人,快点把风寒的药吃了吧。跟奴婢说说,你身体感觉如何,我好回禀大皇子。”
子修心中,升起万般不忿。
“你正在发烧,他让你冒着雨来送药,他不值得你这样!”
“能每天看到他,哪怕做个丫鬟,我也感激。”
“朱颜!你忘了你是谁了吗?你不是一个丫鬟,你是昔日一顾倾人城的南韶的花魁,太子府最好的刺客!即使如今模样变了,也是为了他,他怎么能.......
“容大人,就叫我沁茹吧...
子修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丫鬟,曾经的她,有南韶国最姣美的容颜,带着众人瞩目和惊叹,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走向那个正在变卖家传的窘迫的自己,为自己化解了尴尬。她是那么光芒照人。
他走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体形丰腴的丫鬟。
这是子修一生,第一次这样拥抱一个女子。
“傻姑娘......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没过多久,在寒璐城里,上到王侯显贵,下到市井百姓,都在纷纷的议论着一件事:
大皇子最器重的幕僚容子修,竟然相中了太子府的一个胖的丫鬟!
后来,聘礼就被抬到了太子府。
荆笙离放下手中的茶,伸出手,拿出箱子里玉器摆弄着。眼中透着淡淡的不屑。
“沁茹,你看看,这些,都是给你的。。”
那个丰腴的丫鬟立在那里,欲语还休。
“他要迎娶你。”笙离冷冷地说着“你要做容侯府的夫人了,你可愿意?”
丫鬟只低头沉默,忍着眼眶的泪水。
啪!
他的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了她的脸上。
空气中,是长久的,化不开的沉默。
“你滚。”他颤抖地说。
丫鬟带着脸侧的红色掌印,缓缓地起身,走了出去。
“等等。”轮椅上的人低着头。
“给我听好,好生照顾好他。”
容侯府。
“容大人,二皇子在春水楼,请您叙个旧。”
“烦请转告,在下与二皇子无旧可叙。”
春水楼。
“人呢?”
“二皇子,容公子他.....不便前来。”
砰!一声巨响。
一坛酒摔被狠狠摔在了墙边!
“给我把他绑来!”
不一会儿,容子修就被带了进来,松绑,推到了一个桌子前。
桌子对面的人一身酒气,月白色袍子微微敞着,抬眼看了子修一眼。
“听说好事将近,恭喜了。”他说。
“大皇子,别喝了。”子修说。
大皇子苦笑了一声,仰头咕咚咕咚喝着。一坛接着一坛,全然不顾对面的人。
“你个混蛋!”子修咬着牙说。
大皇子举着酒,并没有看他,“你说我什么?”
容子修站起来,在一屋子随从和丫鬟的面前,拿起一坛酒,从大皇子的头上哗啦啦浇了下去。
空气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