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刚才.....是什么声音?”枕在女孩膝盖上的盲女,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得问着她。
“是小飞龙,他曾说,任何时候只要我点亮它,他就会来找我。懿儿,再坚持一下,他快要来了”
“哥哥他.....真的会来吗?”
“恩,他会呢。”初一这么说着——其实,她也不知道答案。就像她也不确定,她在他心中是什么?是否就仅仅是一枚棋子?
夜渐深了,船舶在江面,轻轻摇晃着。
不知过了多久,初一听到,哗哗的水声由远及近。是一艘船,正向她们驶来。
掌船的人披着蓑,带着笠。
船舶在岸边,船头的人对着她们,唤了声:“公主,初一。”接着,抬手,摘下了斗笠,初一清了他的长相——墨岚。
墨岚折身进了船舱,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一道出来。两人一起走上了她们的船。
斗篷的帽子遮着脸,初一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他却径直走向了她,带着沁凉的的水汽,站在了她的对面。,
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像是隔了生死,隔了多少年的风霜雪雨。
半晌,他迟疑着抬起了手,轻轻划了划她脸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他的指尖很凉,却带着温柔。
“扶苏?”她心脏剧烈跳动着,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
突然,那个人将她拉进了怀中,抱住了她。
他的胸前有温热的而熟悉的气息,记忆深处封存的气息。
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带着一些沙哑和疲惫——
“傻妞,是我。”
他抬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了那张脸——那么熟悉又陌生。
曾经的那个总爱眼睛弯弯笑着的少年,变得沉默了,沧桑了,肩膀也宽厚了。却依然有着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一如从前。
很多年了,她曾一度以为已经天人两隔,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相见。
然而此生此世,居然还有了这样的一刻,可以真真切切看到他的脸庞。
命运已然待我不薄。她想。
盲女气息奄奄得倚在船舱,如同即将耗尽的灯。
“懿儿,我来晚了....少年的话带着沉沉地哽咽,将她轻轻地揽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就像不慎就会破碎的珍宝。
“哥哥....哥哥.....”
盲女的喉咙中发出微弱地声音,手缓缓抬起,在空气中寻觅摸索。
“我在,懿儿,我在这呢。”扶苏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盲女的用手摩挲着扶苏的脸颊,鼻梁,眉骨。
“真的...是你啊.....”盲女苍白的脸,微燃起了笑意。
“是我,懿儿,我来接你了。”
“懿儿的眼睛.....看不到哥哥了.....懿儿....要走了.....特别黑....我害怕.....
“别怕懿儿,哥哥会让人医好你....是哥哥不好。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扶苏的声音愈发哽咽,他觉得怀中的女孩,如同手心的沙,就算他再努力握着,也会不停地,一点一点离开。
“哥哥....懿儿....好想回到小时候...母妃....和我们...在湖心亭....下雨了...滴滴答答......
突然,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了下来。扶苏觉得,怀中的身体沉沉地坠了。
盲女的头,依旧依在扶苏的手臂上,安静得躺着,就像睡着一样。
少年抱紧了怀中那个单薄瘦弱的躯体,将头埋在她的脖颈,肩膀颤抖不住地着。
船飘荡在寂静的黑暗的河流上,墨岚坐在船舷,浸泡在水中的月亮,被风吹散了又聚起。
船舱里的两个人,声音低沉地说着话。
“谢谢你来。这是她的心愿。”初一流着泪:“她想看到你最后一眼。”
少年望着他,“初一,你......瘦了。”
“是老了吧。”她苦笑了。
“这些年,辛苦了。”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如今,寒璐城,已经是你的掌中之物了。这是一开始,一步一步计划好的?”
“同心阁失火那晚,我们的密道逃了出来。”
“所以,我只是被你们利用的人,我替你们演了一出戏,在星银面前,制造了一个你们已经死了的假象。对不对?”
“......初一,对不起。”
“你们早就知道我是桔米的姐姐。五年前,你遇到我并非偶然。你带我去君再来吃饭,是因为,你算好了星银到陈府的时间,你想让我看到她。你带我进陈府,选我做丫鬟,到陈府的那场大火,都是你们已经计划好的这一切?是不是?”
“......之前我只能让你蒙在鼓里,毕竟复国大计艰难,不容许闪失.......
初一望着了他,她心中,一直有个隐藏许久的问题。
她终于勇敢地问出了口。
“那我们呢?”
“我们?
“那些你对我的好,那些我自以为是的你的真心,也是只给星银看的吧....你...从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
少年欲言又止得看着她。终究她没有说什么。
初一觉得心一点一点坠了下去,寒意彻骨,却还是笑了。
“是我太可笑了,想要的太多,别放在心上,看到你还活着,不就是最好的事情。”
扶苏,是不是,该叫你永昌王。你们的这盘棋下得真好。可是你可知道吗,一枚棋子还留在局里,怕是一生都走不出来了。
船上的少年,突然察觉到了异样。船外看,墨岚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