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就是个死人,留下来的是我的母亲谢婉。”
她见崔云之脸色越来越凝重,低声问道:“云之,你信我说的吗?”
崔云之心中其实震惊非常,如果方才所说为真,显然谢莞华失踪一事是一桩阴谋,并且谢家之作为实在是另人不耻。可听到她担心没人相信,他不由得改颜换色朗声一笑,眉眼弯起是十足地令人安心:“虽说这些事我是第一次听闻,但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柳如卿闻言松了口气:“谢谢你信我。”
“那你可想回到谢家?”
柳如卿摇摇头,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是柳家的女儿。同谢氏无半分干系。”过了一会她又道:“云之,这件事你可否替我保密,我不想扰了先母的安宁。”
崔云之明白谢莞华失踪一事,定是牵连当初后位之争的几家,如今他们依然身居高位,要是再起波澜,只怕朝局又变。他将左手搁在右胸之上立誓:“你放心,若没你允许,我绝不会告诉他人。”
柳如卿谢过。她有些累了,靠在亭柱之上低眸不语。漆红的木柱衬得她面如白玉。
崔云之坐回桌前,刚抿了一口茶,就听到她问:“和我像的那个人是谁呢?”她并未转身,像是对着荷塘喃喃自语,“不止是你们,还有七夕遇上的几位殿下,见到我都露出了相同的惊讶。”她并非一无所感,能告诉她真相的,唯有崔云之了。
崔云之听她话中像是察觉了什么,他斟酌了一番,决定实情相告:“是谢家二小姐谢绮兰。”
柳如卿轻舒了一口气,她心底的迷惑就如藏在碧叶之下,不亲自拨开瞧一瞧,就不知底下是绿水清波还是淤泥团团。
她手指攥住栏杆,放平了语气道:“他们之间……”说了四个字又停住了,她心底苦笑,自己以何立场来问。不待崔云之回答,她急忙转身移步,欲回远香堂。刚走到阶前,背后有声传来:“谢绮兰已是豫王妃。”
柳如卿愕然,回身问道:“为何?”
“身在皇家,婚姻之事自己哪做得了主,”崔云之轻叹,起身将她拽回按在位子上,“我看得出,王爷并非是把你当成豫王妃。”
“子非鱼。”也许是女人的天性,柳如卿直觉有时殷元昭是把她当成了谢绮兰的,难怪偶尔会感觉殷元昭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她眼前有些晕眩,也许谢婉说的对,人活一世,若事事都追求真相,只会是自己伤心。
崔云之见她面露颓靡,心中着急,口不择言地道:“如卿,王爷很多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他心里苦,我希望你能是他的安慰。”
柳如卿被他气笑:“云之,你这样不仅是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他。刚才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见。”说罢立刻离去,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瑶琴见她往回走,连忙迎上来,见此也不敢多问,只撑了伞替她遮住烈阳。
柳如卿回到远香堂已是满脸泪痕,琼箫替她净了脸,扯着瑶琴的袖子问原因。
瑶琴摇摇头表示不知,柔声道:“姑娘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自有王爷做主。”
柳如卿闻言更觉委屈,她抬头看着面前两人,只怕对她的好也皆是因为她长的像谢绮兰。想起琼箫头一回见她怔住,现在才明白是何意。她别过脸去,紧咬着下唇忍住不再落泪,可却控制不住。她不想瑶琴琼箫看见,只好伏在桌上。
瑶琴看过去,只觉她身子不停轻颤,右肩却是见了红,血迹晕染一片。她忙在旁边坐下,劝慰道:“姑娘,怕是伤口裂开了,无论如何还请保重身体。”柳如卿却是不理,她没办法唤了琼箫过来,两人配合着把她扶到床边,又吩咐小丫头不准放任何人进来。随后给她重新上药,换了干净的衣衫。
瑶琴端着水盆出去,正见崔云之被小丫头拦着。她走过去福身一礼,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
崔云之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已反应过来方才的话不对,赶着过来给她赔罪,见水盆里浅红一片,更是愧疚。
瑶琴见状,轻叹一声,把水盆递给小丫头,领着他进去。
柳如卿眼泪已经止住,回想自己这番作态还有些难为情,半边脸躲在床栏后边。
崔云之连忙上前作揖:“方才是我错了,如卿你就原谅我这回吧。”见她不理,急地团团转,在房内不停地来回走动。忽听得柳如卿“噗嗤”一声笑,回头见她展颜,方放下心来。
“我刚刚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他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刑部衙门内,有一株高四十余尺的桂树,两三人才能合抱住。常有黑鸦栖在浓密的墨绿叶色中,借着缝隙透出一双乌亮的眼睛。时人有言乌鸦的眼睛可见鬼魂,因而把乌鸦鸣叫当做不祥之兆,避之不及。而在刑部任职的人,日日掌判死生,见到乌鸦在头上盘旋,也只当做司空见惯的事。
汪其急急忙忙收拾好卷宗,一路小跑着进了尚书办公处。偏厅里有几人候着,见他一身汗,忙递了帕子过去。汪其擦过,又拱手问道:“王爷可在里边?我有急事。”
“在呢,林郎中刚进去,你再等会。”
须臾齐越开了门请他进入,原是里头已经听到他的话了。
汪其向同僚告罪,跟着进去,瞧见屋里两人都皱着眉头,桌上两张轻飘飘的纸,被黑檀红木镇尺压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