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抽一口冷气,如果我没有记错,当今皇上已经有六十岁了,爹想让我嫁给他?胸口处发闷发堵。
“你大摆宴席,将我是的身份公诸于世,就是为了帮我进宫铺路?你千里迢迢派人将我找回来,并不是为了让我们母女,而是你想我入宫为妃?”我抬头看着这个魁梧伟岸的男子,胸口处微微疼痛。
话落就是长久的沉默,爹站了起来,眸子透过窗边看着浓黑的夜,伟岸魁梧的身躯如一座荒山,透出几分苍凉。
我们这一站就站了一个时辰,谁都不张嘴说一句话,夜越来越深,除了风吹雪落的声音,四周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静得让人害怕。
“你比我想象要冷静,很好。”好一会爹才转过身子,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眸子深处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沉痛。
“养母死了那年的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也像今夜这般寒冷,她临死的时候,用那长满厚茧的手抚摩着我的额头,她对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因为我的爹娘一定心急如焚地找我。”
养母不停地重复这么一句话,直到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那年我只有五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养母的样子我都有点模糊,但这句话,我一直没忘记,也不愿意忘记。
我的养母是贫穷的寡妇,平日靠做点针线活维持生计,本来就已经三餐不继,自从将我抱回家中之后,更是经常有上顿没下顿,但纵是病得卧床不起,没有钱抓药请大夫,也没有动用我身上那一块金叶,她说那块金叶会带我回家。
她宁愿命赴黄泉,也不愿意断了我与亲人相认的路。
养母死后,没有人肯看她一眼,她们说娘得痨病,谁靠近谁也会染上,没有人帮娘下葬,就连我也被视为不详物,不准靠近任何一家的门前。
那年的我,在屋子后挖了一个坑,将娘埋了下去,一边挖一边哭,挖得手破血流,那天之后,五岁的我,经常半夜从空荡而破旧的屋子走出来,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如黑夜出来觅食的老鼠。
可是几个暴风雨的夜晚后,那年久失修的破旧木房子塌了,我哭着从废墟了爬出来之后,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我白天去乞讨,捡别人不要的包子,夜晚萎缩在角落,穿这又脏又单薄的衣服,冷得全身僵硬,幻想着爹娘你们来接回家。
我没有等到爹娘,而是等到了西凌尊贵的长公主西倩儿,她俯下身子看着我,用她那美丽的手牵起我,她一点不嫌弃我脏,人人都说长公主是天下最坏的女人,但在我心中她就是天上的仙子。
从那以后,我穿得好,吃得好,过惯锦衣华食的日子,渐渐我忘记曾经的苦难,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跟着小姐到处作威作福,以至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没有哪个丫鬟像我这般,不会烧火,不会洗衣服,饭煮得比小姐更难吃,针黹刺绣比小姐的还难看,小姐还能给冷大少爷绣一只鸭子,虽然很丑,但还隐约能看得出是一只鸭子,但我却连这个也不懂。
楚府被焚毁之后,我跟着小姐颠沛流离,我们也吃了很多苦,因为没钱,一天没吃上一个馒头,甚至被人打的口青鼻肿,那时我们想银两想疯了,最想的就是抱着一座金山睡觉。
入宫为妃,做皇帝的女人,锦衣华食,尊贵奢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我如今并不稀罕,我和小姐被扫出西凌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但我们有双手,有脑子,一样在凉州过得很好。
我不需要你们赐我荣华富贵,我这次回来,并不是贪图护龙司的显赫权势,贪恋府中的奢华生活,我不远万里回来,只是你们是我的爹娘,心之所系,魂之所牵。
我是不会入宫为妃,不管他是九五之尊,还是真龙降世,我小叶不是傻子,就算我要嫁,我要挑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就算不好看,起码也年轻点,北帝比你还要老,爹你对我就没半点骨肉亲情?
我坦然地看着爹,执拗而坚定。
“叶儿——”这一声叶儿沙哑而沉痛,听得我打了一个颤。
“爹一生果断,杀伐千里,也不曾犹豫,惟有这事,挣扎至今,不是情不得已,何以至此?这次马不停蹄把你带会北国,并不是你娘快不行了,而是我即将离世,即使我夜以继日的安排,即使我费尽心思筹谋,始终无法许你娘一个平稳的后半生。”
“你说什么?”我的心猛的一沉,怔怔地看着我的爹,他轮廓十分分明,剑眉星目,有着很挺拔的鼻子,爹长得很是威武伟岸,看起来如一座大山那般屹立不倒。
“叶儿,爹已经时日无多。”爹朝我缓缓摊开双掌,掌心一团浓黑,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