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这夜变故迭生,最近一向不沾家门的易铭居然难得回了家,但却是从某个酒会而来,带回了满身的酒气,平日里锐利的视线也平白多出了三分迷蒙,不似往常犀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要知道,比起一个难以掌握行踪的厉害的易铭,这个醉倒在家里的迷迷糊糊的易铭要好掌控的多。
从下属的手里接过他,再跌跌撞撞将他扶到床上。
可真重啊,我刚想转身去浴室替他取来热毛巾擦脸,却不防他猛地使力,将我拽进了他的臂弯,灼热的呼吸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酒气喷在我的脖颈间。
这才发现,比起现下的醉汉模样,他还是清清爽爽的精英形象更讨人喜欢些。
我有些厌恶他周身的浮华气息,想抽身离开,却被他更大力地按了下去。
“维梵,不要离开……”
心下猛然一惊,下意识就向他看去,却见他只是闭着眼睛轻声呢喃,想来是脑子混沌不清,意识朦胧间脱口而出的醉话。
不由想起那一日他对我说“维梵,你想离开了”时神伤的样子。
我有些黯然,纵然他喜欢算计人,对我的这份心,却总还是有几分真的。任他搂了一会儿,我还是轻柔地挣开了他,去浴室取了热毛巾来。
一边帮他擦着脸,我一边心想:易铭,纵然你有千般理由,却还有万般不是,你害死手足,犯下的过错不能用那些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你虽也失去了许多,可你得到的更多,不像我,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还差点连自己都丢了。
我至少,还得保留些自己的根骨不是?
逃离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用易玖的话来说,越是简单的步骤,实施起来越是没有难度,破绽也越少,因此施行的相当顺利。
顺利到当我和易玖被易铭堵在别墅外的巷子口时,我已摆不出任何讶异的神色来,反倒松了一口气。
用脚趾头想想也是,精明如易铭,怎会一无所察?
一晚上的顺利之旅宣告结束,我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回归原位。
易玖的脸上现出愤恨和不甘:“棋差一招!”
易铭神色冷然:“你差的何止一招!易玖,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多米尼财团的首席?”
易玖身子一颤:“你……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易铭并不理他,只直直看向我:“维梵,我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就在今晚。”
我苦笑:“你那时果然是装醉。”
我还道他怎会忽然回了家来,只是想不到堂堂易家四少爷,易氏的代理家主,也会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可惜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是。”我承认,苦笑因而更甚。
不知这算不算是亲手绝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几个壮汉一拥而上,动作坚决地把我押到旁边去了。
易铭说:“维梵,今晚本该让你看一出戏,可我怕入戏太深,局面难以控制,万一乱起来把你弄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转向脸色惨白的易玖:“小九,你一定在疑惑,为什么到现在,多米尼财团都不派手下来接应你。现在你不必疑惑了,”他顿了顿,“因为我在半路把他们给截了。”
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面前这一幕,心中好笑易铭还说什么,本该让我看一出戏,现在不是演的正好么?
虽然是独角戏。
确实,易玖这段日子以来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强大的自信令我心生疑窦,可那也不见得就要在这种屈辱的情势下,用这种伤人尊严的方式,被他易铭揭开那层遮羞布。
我刚想开口阻止,却被易铭下面说出的话惊得住了口。
他说:“你为了把维梵偷渡出国,竟不惜联合意大利的多米尼财团,将我易氏的秘密情报卖出去,以求那少得可怜的路费。你可知,多米尼财团的背后,有意大利黑手党的支援?你可知,小小的易氏,一旦惹到了意大利黑手党,会是怎样的下场!?”
最后一句话严厉尖锐,仿佛携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向易玖击去。
我只觉得心口剧痛。
多米尼……我见过这个名字,在易铭的所谓“z”里,那是造成易珊珊意外死亡的间接元凶,也是造成上一次汽车爆炸案的罪魁祸首,以至于我曾一度以为,多米尼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易铭的合作伙伴,是易氏的盟友。
易玖的脸色已经由惨白变得蜡黄,他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哆嗦着问:“维梵哥……你信他?”
语气充满了绝望的期待,仿佛只要我说出一个“是”字,他下一刻就会死去。
我不答。
易铭虽然已无什么值得我相信的地方,可这十多年的相处,我深知他的性格,他不是一个会说谎话的人,从来都不是。
可此时此刻,这话叫我如何说得出口?索性保持缄默,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