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见
烟火秀结束后，围观群众并未散去，而是将注意力转回到我和伟诚身上，彷彿在期待接下来会有什幺样的发展。刚才抱着吉他的时候还觉得没有什幺，一冷静下来后，我才感觉到……好像有点尴尬。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伟诚在我耳旁悄声说着。
「嗯……」我低声回应：「我有看到……」
将吉他收好，我领着伟诚仓皇地离开现场，来到了码头比较少人的水边席地而坐。天上的黑云有逐渐消散的迹象，柔蔼的月光微微透出，照亮了整个淡水河。虽然水面有些混浊，但从倒影中依稀可见──伟诚正把头倚在我肩上。
「龙，谢谢你。」
「嗯？」
「我没有想到……」伟诚停顿了一下，「你去打工，是为了送我吉他……」
「那……喜欢吗？」我轻抚他的脸颊。
他的脸在我肩膀上蹭了蹭，回答：「嗯，喜欢。」
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为什幺要买吉他送他，缓缓吸了口气，我想，是时候把我的最后的计画告诉他了。
「伟诚，我问你喔……」
「嗯？」
「你现在有新吉他了，所以……我原本那把，可以还给我了对不对？」
「嗯……好像是这样欸！」
「那……他的吉他……你要拿回去吗？」
「不要！」
他回答得很快，几乎要跟我问的最后一个字重叠。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很敏感的话题，自从上礼拜收到便当跟信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聊到任何关于柏钧的事。
从我的肩膀上起身，伟诚用他那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像是在无声抗议着，我怎幺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时候面对了。」我牵起他的手，「让我们一起正面结束这件事情。」
「结束？我跟他的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啊！」伟诚睁大眼，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我知道还没有。」我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和缓地说：「他自己那一关已经过了，可是你还没有。我觉得……解铃还需繫铃人。」
「什幺意思？」他眼睛张得更大了。
「把吉他还给他吧。」
话锋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一阵风飕飕吹过，发出飒飒声响。短暂地沉澱过后，我向他解释我要他这幺做的原因。
「我送你吉他，不是为了争风吃醋。」我缓缓开口：「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吧？记得才是最好的遗忘。他当初离开你的理由，你现在了解了，而最后的步骤，也是最难的一环……就是释怀。把吉他还给他，是告诉他也告诉你自己，现在的你已经用不到了。因为，你会拿着我送的吉他，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只属于曾伟诚和李柏龙。」
伟诚专心地听着，在我说完长长的一大段后，他又陷入了一阵思索。最后，像是听明白了，他微微点头，笑笑地对我说：「我知道了。」
「可是……要怎幺还给他？」伟诚皱起眉头，「他好像也没在r d了……」
「你果然也有注意！」我笑道：「还是有话想说，对不对？」
「不是！」伟诚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我不知道他是假装，还是真的这幺想，这个问题在跟他接下来相处的几年里，我再也没有提起过。真正的答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了。
透过上一次传讯息给伟诚的陌生女孩，我联繫上了柏钧。隔日下午，身揹他的吉他，我陪伟诚来到我们约定好的淡水捷运站。事情从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我想这对伟诚来说，是最好的。
「喏，交给你啰！」我将吉他和便当盒交到伟诚手里。
「嗯。」伟诚点点头。讲到便当盒，早上他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他应该以为我早就把它给丢掉了吧？
将东西都交给他后，我转身準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伟诚叫住我。
「附近晃晃吧！我在的话，你们也不好讲话，不是吗？」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你……你不会担心吗？」
「担心什幺？」
「担心……」
「不会！我相信你！」
我走到他面前，态度坚定地重複了一次：「我相信你。」虽说与伟诚在一起不过短短两个月，但我们也历经了不少风风雨雨。从他的日记、排斥柏钧留下来的东西，我知道他没什幺好让我担心的，也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那……我会把语音通话打开。」他说。
「不用啦……你就……」
「不行！」他抢着说：「一定要！」
伟诚很执着，我便也不再拒绝。
「好，那我到对面的星巴克等你。」
走进星巴克，花了点时间找到位子后，我点了杯冰拿铁，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等候着伟诚的来电。五分钟后，我的l响了，由于咖啡厅里有些吵杂，我从包包里掏出耳机接上。
「我没想到，你会想来见我。」声音从耳机传来，我认出了柏钧的声音。
「不用多想，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其实不用啊，送出去的东西我就没打算拿回来，况且……我也用不到。」
「不管你用不用的到，我觉得我还是想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其实，我有点讶异，因为伟诚在讲到“你”这个字时特别加重语气，我可以想像他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也因此担心他们这最后一次的谈话是否会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