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城某隐蔽的村落,一座废弃的民居内,几人看着床上躺着的江城默,皆是一脸的焦灼与沉重。
虽然肩胛处的子弹已经被取出,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又没有可供消炎的药物,江城默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虽然现在因为外国政府的出面,两军不得不暂缓开战,可是早在外国政府调停之前,宛军已经攻破了甫家口,又因为近来叶智宸与沙俄走得极近,大家唯恐那些外国友邦支持宛军,十分头痛,偏偏在这时候,江城默身负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急坏了江城默的一帮幕僚们,唐逸安原本最是沉稳持重,如今也是忧心忡忡,朱萧允则坐在一侧,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并不做声。
唐逸安心中烦躁,忽然掉过头来斥责朱萧允,“江帅受了伤,哪里能闻你这呛人的味道,赶紧给我熄了!”
朱萧允将手中的烟枪杆子往地上一掼,恼怒道:“我老朱素来敬重江帅,觉得他有胆有谋是个人才,却不想关键时刻他竟也如此鲁莽,宛城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中了叶智宸的埋伏,还差点命丧他手!”
季昌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叫做红颜祸水,上回江帅到宛城,也是为了那女子,江帅这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耀眼优秀如江帅,却还是逃不脱俗世烦扰,为情所困。
唐逸安皱了皱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叶智宸这次决计不会轻易放过江帅,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江帅平安转移,若是等到叶智宸的人寻来,后果不堪设想!”
朱萧允肃然道:“唐副官请放心,泗城虽是宛军领地,却布了我们不少眼线,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今晚上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出城,顺利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回到昌邺。”
“叶智宸少年老成,为找江帅定是机关算尽,不管怎样,我们行动都要小心谨慎,江帅乃是乾军统领,绝不能出一点差池。”唐逸安沉声道。
朱萧允道:“我知道!”
江城默昏昏沉沉的,一直都在做梦,在梦里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粗糙的布衣,执笔在王先生门下,虽已是一名俊朗少年,却难免有些稚嫩青涩。
灰白模糊的景象里,她的身影却是如此清晰。她随着父亲一同来拜师,一身藕色的荷叶袖旗袍,上面还绣着娇艳的芙蓉花,她是那般的柔美动人,盈盈一笑间,只如流光皓月。他自认见过不少美丽女子,却极少见谁将旗袍穿得这样好看,仿佛自江南水乡步出的娉婷女子,举手投足间都透出精致温婉的气质,叫人情不自禁便沉迷其中。
阳光有着斑驳的温暖,他看着她,勾唇微笑,“我叫江城默,你呢?”
她扬起脸来璀璨一笑,“盛薇,苏盛薇。”
梦里他轻溢出一声低唤,“盛薇……”似惶恐,又似在叹息。
有人在担忧地叫他,“江帅,你醒了吗?”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不断的车辆内,肩胛处不时传来灼热的疼痛,往车窗外看去,则是浓的化不开的黑幕,漫无边际。
身边并没有她,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限的寂寥袭上来,只觉得失望。因为还在发高烧,他那苍白的面孔上,泛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他茫然地看着窗外,问唐逸安,“我们这是要去哪?”
唐逸安回答:“江帅,我们连夜赶回昌邺。”
他浑然一震,黑眸一瞠,大叫道:“不行,现在我不能回去!”
他不顾一切来宛城,就是为了她,他不能将她丢下,独自回昌邺。他已经错过她三年,他不能再失去她,即便要走,他也要带她一起!
“停车,我命令你们将车停下!”他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牵动伤口的疼痛,叫他轻皱起眉头,幽深沉敛的黑眸里,却闪耀着无比坚定的光辉。
唐逸安面色凝重,劝道:“江帅,如今形势紧急,望您以大局为重!”
江城默目光一凌,自腰间取出配枪,枪口直指唐逸安的脑袋,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叫你停车!”
唐逸安浑然不惧,他直直望着江城默,颇有大义凛然的气势,“今天江帅即便杀了我,我也要护你周全!”
这些年唐逸安追随江城默,出生入死,耿耿忠心。在战场上向来遵从指挥,从未说个“不”字,这次公然违抗命令,也全都是顾虑江城默的安危。
江城默拿着枪,却是如何也扣不下扳机,他眼底是深沉的痛楚,仿佛困兽般的怒吼,“她已经答应跟我走,如果就这样回昌邺,那她怎么办?往后她又该怎么看我,她会觉得我是胆小鬼,只顾自己的安危而弃她不顾,她会以为我与叶智宸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唐逸安,你明知道我无法再失去她,为什么不停车让我留下!?”
唐逸安似被江城默痛楚的神色震骇,过了半响,才说:“江帅不要多想,苏小姐善解人意,定能明白江帅的难处。如今江帅重伤未愈,叶智宸又下了死令,严密搜捕江帅的行踪,这两天泗城的宛军警卫队明显增加,即便我们藏的再隐蔽,也经不起他们挨家挨户的搜寻。所以,眼下我们务必尽快回到昌邺,只有到了我们的领地,才能确保您的安全!”
江城默明白,离开这危机四伏的泗城,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心中猝然冷寂,沉到漫无边际的深渊。疲惫间再次阖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