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维唯漫不经心听着,见跑堂提了冒着烟的铜壶过来,便亲手把茶叶在茶壶中放好,以目视跑堂示意他往壶中注水。
茶是从府中带出来的上品紫笋,沸水方自注入,便有茶香袅袅飘散开去。
邻座一名老者抽抽鼻子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招手让一名跑堂过去,低声吩咐里一句。跑堂向这边望一眼,摇摇头。那老者遗憾地轻叹一声。
独孤维唯把自己桌上的三只杯子中注满茶,吩咐阿敏把茶壶给古逸之那桌送过去。
再抬头听时,已经讲到官府介入查张小官人死亡的案件:“话说我们善仰县的老父母裘大人,那可真可谓贤良方正、爱民如子,上下远近谁不闻裘大人声名?他老人家自接到此案,怜张大官人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夙夜不寐绞尽脑汁以求真相。不惜自己出赏银求告百姓:如有寻获张小官人头颅者,赏银五百贯,捉获凶手者赏银一千……”
独孤维唯轻轻抿了一口茶,眼光随意一转,无意中捕捉到邻座的一名侧坐在桌旁的老者,两眼讥讽的看着说先生。
她微微笑了笑,说先生嘴里哪有实实在在的话,不夸大几分怎么留住客人?这老者也是太较真了。
“老大人这般为民着想,百姓也知恩图报,四方奔走相助。没过多久,便有南峰脚下住着的樵夫黄大保、黄小保兄弟二人出首,报说在南屏山藕花居湖边捉鱼虾时,发现了一个人头。老大人亲自带人查看,果真在浅沙之下发现了头颅。水浸多日,面目膨胀糜烂,早无法辨别。但莫名多出来的一颗头颅,又没尸身,除了张小官人,也不做他想。张大官人夫妇千恩万谢取回头颅跟儿子的尸身一起葬了……”
独孤维唯皱皱眉头,这也太轻率了,随便找个头颅,不用检查脖子上的切口是否能够对上,也不检查男女老幼,想一想应该是就是了?真是儿戏!
唉!这时代的刑名岂不是就是这般?刑名官员想一想觉得应该是这样,便先入为主,一顿大刑下去案子就结了。这情况虽早就知道了,但再次听到仍觉得无比荒唐。
“头颅有了,凶手仍无所获,老大人为此真是愁肠百结,夜不成寐。为使亡者早日昭雪,大人派出大量人手在民间寻访线索,老大人为民之心,天日可表!所幸大人此心并无白费,某日,有一人上告衙门,言道,沥林镇沈老太爷大寿,有名姓林的商人献上一只画眉,其音婉转动听,轻捷善斗,极似张小官人的鸟儿。老父母大人当即派人前往沥林镇带回画眉,着张大官人夫妇到堂相认,一看之下,果真是张小官人丢失的鸟儿!”
“好!真是苍天有眼,凶手这下能找到了!”听众中有人大声叫好道。
说先生停了话头,笑吟吟看着众人:“列为,难道不觉得裘大人明镜高悬,爱民如子?”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立即鼓掌声,鼓吹声不绝于耳,人们纷纷点头应和,相互议论几声,什么我们能摊上这样的父母官三生有幸,等等阿谀之词不要钱地张口就来。
独孤维唯跟老伯爷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什么说先生,不过是为本地县令宣扬功绩来了。只是也好歹委婉点,这么不加修饰的吹捧,当民众都是瞎子不成?
邻座那位老者也随波逐流跟着说两句好话,但眼神中的不屑一顾明显得和嘴上的话完全不搭。
说先生再次将醒木一拍,继续讲到:“话说裘大人叫人捉拿姓林的商人到堂,那人拒不认罪,只说鸟儿是从一人手中购得。问那人是谁,做什么营生,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分明是狡诈之徒,却妄图欺瞒脱罪。对待如此穷凶恶极之徒,不动用大刑不能奏效。裘大人令人再三拷打,林姓商人方招出事情。原来林姓商人因路见画眉,听其声不俗,生出占有之心。正要把画眉从树上取下来之际,恰逢张小官人过来。见此情形张小官人难免出言不逊,林姓商人大怒,当下抄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张小官人的脑袋,弃尸柳林,将那画眉据为己有。诸位,这才是裘青天断案如神……”
“胡闹!”独孤维唯再忍不住骂了一句。
此时恰逢楼里的人们专心听,所以她这一声尤其清晰。
说先生的声音一顿,顺着声音看过来,捋着胡须摇头:“小姑娘,别乱说话,大人的事你不懂,还是好好回去绣花的好。”
便有人好心提醒:“小姑娘,小心祸从口出!”
古燕语双眼闪闪看热闹,心道,惹了这小姑奶奶才是祸从口出呢。
古逸之倒是看得兴致盎然。
“什么裘青天,裘青地的,简直是糊涂虫!随便挖出个脑袋,验都不验就说是死者的。还有,林姓商人没事出门带个匕首做什么?凶器可找到了,血衣有吗?他杀人就杀人了,非得割下头颅做什么?割就割了,随手扔了就是,提着个脑袋跑到什么湖边,不怕路人看见?那什么南屏山距离林子多远……”
邻座那位时不时露出讥讽眼神的老者接口道:“二十多里地。”
独孤维唯抚抚额头:“他没事带着个脑袋走了二十多里地做什么?当猪头肉煮着吃啊!一路上难道没有血迹留在路上?没人发现?”
说先生早寒起一张脸,眯着眼威胁:“小姑娘,说话要动动脑子,别逞能不成丢了小命!”
李景闻言呼一下从椅上站起,挺直腰身大声呵斥:“住口,无知老儿,我家小姐也是你能威胁的?活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