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裘少年转首盯着易明卓,肩膀上的毛裘轻轻抖动,半晌不语。琳琅老觉得他身上在一团一团的冒黑气,快要整个人都黑化了。却见他把手往后一伸,便有侍从上前,往他手里递上一柄铁胎弓。
这铁胎弓通体漆黑,只弓背上隐隐混着一缕血红,弓弦绷得极紧,握在身材瘦高的毛裘少年手上,力量感十足。旁边又有人递上一筒羽箭,他抽出一支,架在弓弦上,却见这羽箭尾部在寻常的羽毛尾羽外,更刻了两条风槽,箭矢射出后,风从箭槽中流过,会令羽箭行进轨迹更流畅平衡。
一看这副架势,就知道这毛裘少年是个会家子。琳琅不禁有点担心易明卓,她是到青楼听小曲来的,怎会随身带着弓箭,如果让人随便找一副,又怎会用得惯。
易明卓却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远来是客,你划下道儿来吧。”
毛裘少年忽然拉满了弓,竟然将箭头对准了易明卓,森然道:“你我隔五十步对射,站到最后者胜,死伤无怨。”
这不就是生死决斗么?琳琅觉得这种为了面子就要分生死的意气用事很要不得,咳嗽一声,就要拦阻,易明卓却已先一口应了,“悉听尊便。”
一面从腰间拿了张小弓出来。只见这小弓只有她两个巴掌大,说是弓,实在比寻常的铁弩还小,只是一眼看去,并没有安装机括,确确实实是一张弓,就是太小,儿戏得跟小孩玩具似的。
毛裘少年怒道:“你这是在消遣我?”
易明卓正色道:“任你强弓还是硬弓,箭术之道只在精准二字,区区五十步距离,我这弓尽够用了。若是技艺不精,就算拿着天下第一的弓箭,也射不出只鸟来。”
琳琅万万没想到此人还能一本正经的说脏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一面咳嗽一面拿过她的弓来看,落手就是一沉,几乎拿不住,她试着拉弦,谁知使了浑身力气,那弓弦简直就像是跟弓身长在一起的,动也不动。
易明卓挑眉,好笑的看着她:“如何?”
琳琅没好气的把弓往她怀里一扔:“一点不好玩。”放下心来,走到一旁让开场地。
众人见这两人真要比箭,还是用外观这么悬殊的两把弓,刚才已经被见血场面刺激到的精神,再度高涨,纷纷往两边分开,给腾出了更大的一片空场地。
两人在场地中心背向而走,每人默数二十五步,到得踏出最后一步,便是回身一箭定胜负。
当其时,全场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沙沙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众人心头。
不一刻,两人已同时踏出最后一步,空气在这刻都似凝滞了一下,两人都是迅捷无比的同时转身,弯弓搭箭便射。
琳琅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只试了易明卓的小弓,却没见着她的箭收在哪里,不禁心一悬。却见毛裘少年长臂一舒,弓开如满月,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往易明卓激射而来。而易明卓此时才堪堪将一支小到无语的小箭搭上小弓,嘿的一声,拉开了弓弦。
转瞬间毛裘少年的长箭已到面门三尺,易明卓的小箭这才离弦,虽然她慢出手,箭速却似比那长箭快上几分,既准且疾,叮的一声,跟毛裘少年的长箭在空中相遇,同时坠地。
毛裘少年面色凝重,把手往后一放,自有随从往他手里放箭,这次他得箭后毫不停留,直接就架在弓上射了出去,一支接一支,一口气的功夫,他接连射出十七八箭,这些长箭在空中联成一线,仿佛一支加长特大版的巨箭,直捣易明卓的面门。
易明卓却没有站在原地当靶子,她身子一侧,指缝中出现了一把乌黑的小箭,也是随架随射,这次却不是与对方的长箭正面相交,而是从侧面的角度射来,一支支射在对方长箭的中央,把十七八支箭全撞开了。
毛裘少年脸上阴沉,也在移动脚步,开始绕着易明卓乱射,一时间空中像是下了一场箭雨,这次也不拘她的面目,身上任何一处都有箭锋所向。易明卓身随步走,随走随射,毛裘少年的长箭在她附近落了一地,没有一支射到她身上。
毛裘少年神色阴沉得想要滴水,只是不停的连珠发射,忽然间手里接了个空,不知不觉中一筒羽箭已被他全射光了。易明卓见到再没有长箭飞过来,突然站定,讥笑道:“这么多支,没有一支中的!”
要知道对方射出的每一箭,都让她的箭给撞落了,可以说对方没有一支中,她却是没有一支不中。
毛裘少年脸涨成猪肝颜色,强撑道:“你不是也没射中我?”
“哦,射你么,一支就够了!”
易明卓这话还没说完,一支小箭已到了毛裘少年眉睫之间,他急忙往后一仰,险险躲过,他松了口气,站直正要说话,忽听脑后风生,那支让过的小箭竟然在空中自己绕了弯,往他后脑射来。
这下返回的路径要比方才短得多,他赶紧一低头,噗的一声,那小箭插到了他的发髻之上,箭尖削断了几根发丝,飘飘扬扬的飘了下来。
易明卓啧了一声,收弓回身:“见你这般怕死,留你一命罢!”
她这么一回身,端的是威风凛凛,气派非凡,看得场中众人如痴如醉。
场中百余人见到这般神乎其技的箭术,都是目眩神驰,静了好久,方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易明卓也不理众人,径直往琳琅走来,露齿而笑道:“怎样?”
琳琅被她帅得有点眩晕,无法表达心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