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十而立”,可陆东今年三十有三,立了足足三年,依旧趴在地上。
陆东是“潼川省,宁州市,省经济信息中心办公室,副主任”。
头衔有点长,但不用去记,总结起来就三个字:勤杂工。
勤杂工陆东每天的工作是干什么呢?和经济不沾边,就是打打电话,订订酒店,写写报告,陪陪领导,送送红包
陆东这一干,就是十年。
照常理来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技术含量,加上陆东工作经验丰富,为人规矩,办事牢靠,应该不会出错,可他偏偏今天就在订酒店这件小事上犯了致命的错误。
事情经过倒也简单,外省有一个重要的考察团要来宁州参观,单位的最高领导陈德平极为重视,陆东在办公室主任黄伦的指示下,却少订了五间房。
少订房间,放在往常,小事一桩,可这几天碰巧宁州市举办糖酒会,全城酒店爆满,考察团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在酒店傻等了一下午。
虽然最后住宿问题解决了,但陈德平依旧大发雷霆,不仅当着所有人的面训了陆东,还让他回办公室打扫卫生。
这一举动,是彻底撕毁了一个三十而立,却又立不起来的男人的自尊。
陆东没有脸再和众人一起吃晚饭,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原本,他对未来有很美好的憧憬,认为再干两、三年,就能去掉头衔里的“副”字。可去年经济信息中心人事变动,从其他单位调来一个黄伦,成为办公室主任。
黄伦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陆东的梦想变成了幻想。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整,万家灯火亮起,对于忙碌一天的人,回家吃饭是最惬意的事。而陆东却开着他那辆又破又旧的尼桑轿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场上,他关上车灯,盯着远处的星星灯光发呆。
“我怎么可能记错人数?不可能,不可能。”
过了半个小时,陆东才渐渐平复下心情,摇下车窗,吸了口冷气,把今天发生的事翻来覆去的想,黄伦那恶心的笑脸突然浮现在眼前,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肯定是黄伦故意说错人数,害自己犯下大错误。
可想明白了又能怎样?订酒店一向是陆东负责,黄伦在第一时间就跳出来指责自己,并撇清责任,“妈的!夺了我的位置,还要整我!”陆东咬着牙,双手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滴滴”汽车是一阵晃动,“黄伦,你这个卑鄙小人!”
在事业单位混了十年,陆东对于这行当的规则是清清楚楚。陈德平是权利的中心,靠近权利中心,才会拥有权利。黄伦当上了办公室主任,陆东的虎视眈眈对他来说依旧是巨大威胁。所以,只要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再也没机会靠近权利中心。
不远处的保安早就盯上了陆东的这部嫌疑车辆,他见着汽车晃动,心道:“有点激烈!”急忙踮着脚跑了过来,打开手电筒对着车里一阵乱照,大义凛然道:“不准在车里面干龌龊事。”
砸了方向盘,陆东才感觉到双手的疼痛,他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一脸痛苦,道:“什么龌龊事?看清楚了,车里就我一个人!”
保安照了半天,车里真的只有陆东一个人,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香艳场面,心头满是失望,敲了敲车窗,道:“哦,最近治安不好,你要注意点。”说完,关上手电转身离去,一边走,嘴里一边低声念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一个人在车里面做龌龊事,真不害臊。”
陆东虽然恨黄伦,但输了就是输了,这口气除了咽下去,再无他法。人到了三十多岁,很难有勇气放弃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事业。他收拾好心情,开门下车,理了理衣服,深吸口气,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迈着疲惫的步子,朝家里走去。
刚进门,一只毛茸茸的松狮狗张着大嘴,吊着舌头,猛冲到陆东身前,不停摇着尾巴。
陆东只是摸了摸它的头,这条狗便抱着陆东的腿,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上下耸动。
“走开。”陆东做了个驱赶的动作,它立马开心地猛冲向客厅中央,翘起屁股,咬起地上的惨叫鸡,发出“唧唧”的声响。
“遛过狗了吗?”
“遛过了,你养的好狗,出去就打架惹事,回家就想抱你腿。”任灵正在吹着头发,见陆东回来,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快去洗澡,浑身脏兮兮的。”
任灵是陆东的妻子,两人相识十年,结婚三年,她学的是经济专业,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证券公司工作,负责财富管理,和陆东在工作上基本没有交集,每到周末都要加班,忙得昏天黑地。
陆东心里堵得慌,很想找人倾诉,但这一切只能烂在心里。特别是结婚以后,关于事业上的种种,在妻子任灵面前是报喜不报忧。因为他想让任灵一直活得简单,活得没有压力。陆东瘫坐在沙发上,松开领口,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那条蠢狗似乎玩累了,攧手攧脚的走到陆东身旁,不停舔着他的手。陆东也不嫌弃它刚刚才舔了自己的命根子,看着这条无忧无虑的蠢狗,突然明白了黄伦为什么能当上主任。
因为黄伦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在陈德平面前,能放下人的尊严,像条狗一样的点头哈腰。
而陆东不愿做狗。
所以,他就活得不如狗。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任灵吹干了头发,见陆东还坐在沙发上发呆,不满道:“快把你的脏袜子脱了,还有,别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