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朝会之一。
皇帝将衮冕临朝,于太极殿内受四方贺祝。
林淡秾目送情郎离开,又躺回去,但这次没有再睡了。她精神好了很多,就想和平日一样睁着眼睛等陈衍回来。
元日朝会仪式很多、庄严肃重、自也纷繁复杂,她从黎明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到了时候,傅蝉便进殿来问诊。
治病期间,两人多有交流,林淡秾对这位钻研医术专心编书的傅医师很有好感。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因是昨夜抽空回了个家,眼下发青但整个人精神却很好,满面红光,眉飞色舞不能自持。含笑与他搭话:“傅医师,可有什么喜事?”
傅蝉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道:“拙荆有孕了。”
林淡秾一愣,也笑:“那可是喜事了。”
傅蝉还有些羞涩,腼腆一笑,整理心神,才继续给林淡秾看诊,问她今日感受。
林淡秾一一道来,傅蝉沉吟片刻,将药方略微调整过后,就交给在旁等候多时的宫人,对方拿到新的药方就跑出去配药烧水。
一人匆匆离开,一人匆匆进来。错身间,来人大声叫道:“娘娘、娘娘。”
林淡秾看过去,那宫人快步走来,跪地,禀报:“圣人,圣人为您加封了。”
“什么?”林淡秾一脸错愕。
那宫人解释道:“元日朝会上,圣人下了开年第一道旨,为您加赐国姓,加封皇字。”以求先祖赐荫,皇天予庇。
群臣使节在下、皇后在侧竟也没有动摇他半分心意,做下这前所未有的行径,在三元之日为自己的一个妃子加封祈福。圣人不知道心里已经盘算了多久,前面竟然半点口风没露。在一切贺仪之后,他站在大殿中央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曙光,直接就下了旨意。群臣皆愕然,连皇后都难得变了颜色,却无人反应过来。不知要不要在这开年第一天给皇帝唱反调,最后只能生生受下。
林淡秾一愣,没懂:“什么意思?”
宫人有些急,直接说说:“陛下给您加了国姓,封号也加了皇字。”
同姓不婚,所以陈衍没有赐姓,而是加姓。求医无用,便去求神,但他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法能让上天听到他的祈求,便给她加上国姓与皇字,愿国运庇佑她、上天怜惜她,能在新年求得一个转机。
一个从来自信的皇帝,却找不到一个方法。苦思对策,而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去求虚无缥缈的上苍,相信自己所谓“天子”的名号能有用。
他可真是一个大傻子呀……
林淡秾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这个傻子啊……”
寿春大长公主府中,陈衍端碗喝一口汤,心道: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只是,已经走投无路的人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都想试一试。即便知道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但总是想要,
试一试……
陈衍给林淡秾的加封自然没有起半丝用处,林淡秾过完年后身体便抽丝剥茧,枯败了下去。等到了后面皇帝甚至开始去看医书,生怕太医漏看了哪一处、少看了哪一张方子。
而事实上,没有!
当世所有医药大家、妇科专精、岩病专家都聚在甘露殿里,怎么会有遗漏?只是他们都救不了,救不了一点点丧失生气、被病魔侵袭的林淡秾。
到后面,林淡秾痛的越来越厉害,只能给她大剂量地用麻沸散止疼,但后面这药就越用越多,效力却越来越淡。不过好在,她终是撑到了元宵,他们初见的那个日子。只是那时已经药石罔效,生死只在朝夕之间,林淡秾睡的多过于醒的,醒来发病又多过于正常。却只能死撑着,没人知道不知何时,她便要永远睡下去。
陈衍拿着竹条在林淡秾床前亲自编制,制一竹灯。上元之节、正月十五,除是灯节之外,更是远古传下来为祭祀“太一神”的日子,他是主宰宇宙一切的神明。
帝王亲笔写了祭文,开篇却一反常理,直接就是“悲兮良辰,叩请泰皇……”
——求医不行,便去求巫。
陈衍为君主,作诗是多过写文。而他写诗多是君臣对答、帝王豪志,只在写一些盛世景象、描绘民生时有三分细腻笔触。
唯有此一篇传世的祭文,是帝王自白,写尽他百转柔肠与款款温柔。千古以来,无有一个帝王像这样去亲笔写一篇祭文,也无有一人能将祭文写成这个样子,即便到后世也被引为一朵奇葩。文体似文似诗大破祭文体例,不是庄严肃重,只有靡靡情声。不讲君臣、不谈国事、无有道理,只说这一人、一情,却敢去祭给泰皇,说予天地。
这一篇行文流畅、朴实真纯,将真情厚意徐徐道来……
他描述林淡秾的笔触fēng_liú旖旎、字字斟酌、现出蜿蜒情深;再写离别苦涩、意郁沉沉、痛彻心扉;到最后直指九天,敢问天地诸神,豪情激奋……
林淡秾一字一句看完,不禁潸然泪下。陈衍从没有说过爱她,但她已心知肚明。可在这篇祭文中陈衍将自己对她之拳拳爱意、满腔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