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弟弟锐凯这会儿在这儿,每当她想起他,都会感觉到痛。他每次在这儿的时候,本恩就像狗狗黏着姥姥那样黏着舅舅。他们俩会一起出去漫步抓蝴蝶,去树屋消磨时光。树屋是姥爷搭建的,唯一能跨过小溪通向树屋的是一座摇晃的桥。锐凯可不像她前夫,他很喜欢本恩,在很多方面他这个舅舅比她前夫可会当家长。
他给了她儿子自信。她因此感谢他,但他觉得很平常,“我只是花时间陪他玩儿,”他这么解释。
她知道她得去看看姥姥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看到办公室还亮着的灯,但她并不认为姥姥在里面做文书工作。更有可能是去狗屋后面的围栏了,之前看她朝那里去了。幸好,姥姥并没有打算一次牵一群狗蹓。她根本没法保持平衡,如果狗狗一起拽,她根本拉不动,但这是她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她总是觉得大多数狗狗的运动量不够,而她们家的大园子对补救这个真是极好的。大园子,大概420多亩,足以引以为傲,包括好几块地,边上以还未被开发过的阔叶树林为界,园内有6条小路穿过,还有2条小溪流经,一直流向珠江。这大园子,50多年前买的时候几乎没花什么钱,现在可值一大笔钱了。这是一个律师跟她说的,那家伙经常过来想试探姥姥卖这片地的可能性。
她很清楚那家伙背后是谁想买这片地。姥姥心里也清楚,所以那律师每次来找姥姥谈话,她都装傻充愣。她眼睛睁得大大地眼神空洞盯着他,葡萄一颗颗掉地上,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完了之后,她和蓓思总会因此笑上几个小时。
通过狗屋办公室窗户朝里看了看,她没看到姥姥,却听见姥姥的声音从屋后围栏传过来。
“停……过来。好狗狗!就这样,过来!”
绕到屋后,蓓思看见姥姥正在表扬一只朝她跑过去的西施犬。看起来像那种从超市买来的上发条的玩具狗狗。
“你在干什么,姥姥?你不应该待在外边,更不应该在这儿。”
“哎呀,蓓思。”跟两个月前相比,她现在很少有发音不清的情况了。
蓓思上来扶着她的腰。“你不能一个人出来。”
“我拿手机了。我要是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你。”
“你哪来的手机?”
“我拿的你的。我早上偷偷从你包里取出来的。”
“那你打给谁?”她看起来还没考虑过这个,
然后皱着眉跟狗狗说道,“宝贝儿,看见我得忍受什么了吧?我跟你说过这姑娘比挖掘机还厉害。”她呼出口气,听起来跟猫头鹰叫似的。
蓓思知道她又在转移话题。
“本恩呢?”她问。
“在里边,准备好了。去他爸那儿。”
“我敢打赌他又在发愁吧,你确定他没跑到树屋躲着?”
“别这么说,”蓓思说。“他毕竟是他爸啊。”
“你确定?”
“当然。”
“你确定那时候没跟什么别的人滚过床单?哪怕是跟什么服务员、司机或者学校什么人发生过***之类的?”听她的声音,像是很希望这样。她说这事的时候总是很期待。
“我确定。我跟你说过一万遍了。”
她眨眨眼。“是啊,但姥姥真希望你记错了。”
“言归正传,你在这儿多长时间了?”
“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
“那我在这儿就三个小时了。”
“这么热?”
“我又不是瘫痪了,就是出了点小状况。”
“你中风啦。”
“但并不是最严重的那种。”
“你连胳膊都动不了,还不严重?!”
“只要我还能喝汤,就不严重。我要去看看我大外孙了。他走之前我要跟他打个招呼。”她们开始往狗屋走,西施犬跟在他们后边,快速喘气,尾巴朝天翘着,真是只可爱的狗狗。
“晚饭我想吃炒菜,”姥姥说。“你想吃吗?”
“我还没想晚饭的事。”
“那好,现在想想。”
“好吧,可以炒菜。但我不想吃太油腻的。也不吃油炸,太热了,做不了。”
“你真无趣。”
“但我这样健康。”
“吃的健康等同于无趣。嘿,既然你这么健康,帮我把这宝贝儿送回去,她应该在12号。刚听了个笑话,我要讲给本恩听。”
“你在哪儿听的?”
“收音机上。”
“不会不适合小孩听吧?”
“当然适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正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什么笑话?”
“两个食人族在吃一个喜剧演员,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吃起来有味儿吗?’”蓓思咯咯地笑了。“他会喜欢这个的。”
“好。可怜的小家伙得有点东西让他高兴高兴。”
“他还好。”
“还好……我又不是摔傻了。”
他们朝狗屋走去,姥姥坚持自己一步一步往过去走,她的跛行比早上更明显了。虽然她的身体状况在不断变好,但到全好,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