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聚向谷口,抬着头看那奇景。赤彤的、湛蓝的、澄黄的、翠绿的……奇幻的色彩如打翻的染缸,搅杂出瑰丽的景观。那缤纷在天际的颜色不是云彩,却比风还快,近到头顶,猛地一折,自天而下,犹如满天的繁星忽然落到身边,蓦地,血光飞溅,哀号四起。
“是剑阵!昆仑的剑……”草妖的嘶吼戛然而止,身子已被十几道剑芒洞穿。
众妖如梦初醒,纷纷扭头向谷中蹿逃。剑芒如雨,交织成密密的杀网,困在网中的妖顿时四分五裂。
“大……大人!”翩跌跌撞撞的冲进门,头顶却结结实实的吃了个暴栗。
“别叫,大人累了,正睡着呢!”茔儿伸手想拎他的耳朵,翩猛的推开了。她一怔,竟是呆了。
“大人……昆……”
“嗯。”躺在床上的人支起身,神色平静苍白,“我知道。”
翩愣了愣,愕然道:“您……您知道?”
“守好这里。”白恕将手放在翩的肩上,用力的按了按。
“大人,我……”
“守好这里……”仍是这一句,“还有她。”唇旁绽出平静的微笑,那个如风般淡逸的身影就这样离开了。
“大人去哪里?”茔儿问,想跟着追出去。有一只手忽然伸出拉住了她。她像往常般欲将手抽出,但今天从那双纤细的手掌中传出的力量却让她吃了一惊。
“茔儿……”少年的脸色凝重,眼里却多了些什么。茔儿不知那多出的究竟是什么,但能感觉得到,那是如磐石般坚硬的。
“彤!昆仑的……”推开门,一道红光自眼前划过,矶砚忽然顿住了,褐色的双眼震惊的瞪着眼前这个一身赤红的男人,怔怔的张着嘴,那后半句话却卡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噢。”彤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说了让他们晌午来的,居然推迟了半个时辰。真是怪了,明明已经等这一刻等了两百年,心急得不行了,却还是这么忌惮白恕,唯恐他功力没有耗尽,不敢早来片刻。人啊,道法纵使深至冠绝昆仑,胆子却仍然没有一只老鼠大。你说呢,矶砚?”
血自矶砚的嘴角溢出,他低头望了一眼插在胸口的那道红色剑芒,眼神仍旧困惑。
“你不懂么?”彤望着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却笑得没有一点温度,“你看外面的昆仑剑阵,真是威风厉害。剑阵过处,寸草不生。其实这剑阵他们早就练成了,哪怕是白恕不伤,也一样敌不住。可是他们怕,两百年前那个单枪匹马杀得昆仑片甲不留的身影依然活在他们的脑子里。有白恕在,他们就不敢动这里一草一木。哪怕他们的道法早在他之上,哪怕他们知道这谷里的众妖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他们在这里埋了眼线,清楚这里的一举一动。”
矶砚慢慢的明白了,眼中凶光渐重,伸手猛的握住胸口剑芒,奋力一拔。彤却比他更快,食指一动,剑芒穿胸而过,血如茶糜般绽开。
矶砚的身子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他还没有死,努力的呼着气,右手捏诀试图施展杀招。彤的脚轻轻踏上他胸前的伤口,矶砚呻吟一声,手如被割断的秋麦般颓然垂下。
“矶砚,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我不曾骗你。不过……咱们只能做两百年的朋友。”
“失了魂,你已毁了自己千年的道行,如今连个妖都称不上,要拿什么去同昆仑斗?”走出院子的时候,老树精问他。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老树精似乎是明白了,只是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去吧。这里的人和事,我会替你守的。”
他依旧只是笑了笑,推开了门。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推门了,推开了这扇门,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走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许多的往事。这一次,他不再刻意避开,而是由着它们在脑中循环往复。那些苦恼和痛苦,失意和孤独,此刻都化成了唇畔的微笑。来来回回穿蹿跳跃在脑海中的身影,自始至终便只有那一个。
蓦然间明白了,原来喜欢便是这样一回事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她,可是她的影子原来从不曾离去。她死的那段日子,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眠,他以为是自己不习惯。后来有了茔儿,果然便好多了。
如今想来,他不过是在茔儿的身上寻找她的痕迹罢了。茔儿的坏脾气他从不喝止,她的任性他只是宠之溺之,她的疯言疯语他从不管教,茔儿的疯癫原来不是自己生成的,而是有他在刻意引导。
茔儿越来越像她,他便越来越宠爱茔儿。
原来他很早便明白了什么是喜欢,那个人不但教会了他道法,更让他体会了幸福。那幸福淡淡的,不动声色,等发现时却已刻骨铭心。
原来如此,原来他也是喜欢茔儿的,只不过这喜欢是他从另一个人的身上挪移过来的。
用了两百年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情,白恕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从不曾那样笑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