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小将还没探出什么,顾辞却冷不丁地开了口,“王大夫说,我身上这毒,用虎狼之药,能解,是不是?”
小将先是一愣,随即又哭了,“是。但赵将军说了,不能给您用这药,不然……”
“不用告诉赵将军,你让他来。”
“将军……”
“娇娇死了,活着真的太痛苦了。阿若,最后一战,赵将军赢了,我才能让娇娇自由。”
阿若犹豫很久,在顾辞期待的眼神下,最终含泪点了点头。
离开前,顾辞又叫住了她,“是谁,告诉娇娇,我死了?”
“二姑娘。”
顾家二姑娘是她后娘带过来的继妹。
顾辞握了握拳,可惜身体彻底虚脱,根本无力紧握,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她心中仍是生出了滔天巨恨。
许久之后,她才闭了闭眼,“我知道了,你去吧。”
承平四年春,三月初三,大锦皇城花都。
在西北鏖战了三年之久的铁娘子赵将军终于率军凯旋而归,大锦百姓集体呼唤雀跃。
从此,朝中大臣再也无人敢阻止大锦国君立公主为储君。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中,踌躇满志的女帝问这位朝中新贵:
“赵爱卿说,此次大战,能大获全胜,全都仰赖爱卿。平定西北游牧民族,乃功在千秋的大业,爱卿有何心愿,孤皆可应你。”
“谢陛下。臣不要名利权贵,只求陛下下旨,解除义妹与宋家的婚约,把她归还给臣。”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爱卿这要求委实为难孤了。”
“陛下,我大锦讲究父母之言,媒说之约,然义妹无父无母,是臣捡到养大的,当初也是被迫卖给宋家,不仅如此,宋家欺瞒媒人,让义妹嫁过去守活寡,从前是臣无能,才让义妹受了这等委屈,如今……即便她死了,臣也要让她自由。”
坐在高位上的女帝神情微敛,垂眸沉思,稍许才道:“既是爱卿夙愿,那孤便准了。”
“谢陛下。”
三月十八,惠风和煦,旭日春媚。
辞官归乡的顾辞不顾父母邻里族人反对,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率着十里红妆,从宋家把宋三少奶奶的牌位娶进了她自己的家。
这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整个顾家村,村里人议论纷纷。
在大锦朝,自从是女帝的先帝开了纳女妃之风,下面的贵族也有效仿跟风的。是以,女子娶妻并不算奇闻,但娶一个冠上了别家之姓的亡人为妻,大伙儿却是闻所未闻。
邻人的杂言碎语,顾辞通通都不理会,大婚的礼仪一件不落,在一派虚假的喜庆里固执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三月二十,顾辞晨起吐了一口血,她给新婚妻子的牌位上了一炷香,然后去了顾家。
这一天,正是顾家二姑娘,也就是她二妹二次出嫁的日子。
“大姐,你来了,是来给我添妆的吗?”
面对这位骄纵的二妹,顾辞从前也是真心对她好过,此刻面对她娇媚的脸庞,生出的却是将她千刀万剐的恶毒。
“不,我来送你上路。”顾辞温柔地回道,然后手下的匕首却径直插入了她的胸口。
“大姐……”
二妹的不可置信让她获得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感,她神色自若地拔出了刀子,微笑着看着她,又一刀插了进去。
“为什……么?”
“你把小弟推进池塘,让他大病一场而死,我原谅你。有后娘就有后爹,我只恨我爹。”
“你平日背着我使唤娇娇,作威作福,我原谅你。娇娇的善良是天性,我不能让她像你一样恶毒。”
“你撺掇着你娘把娇娇卖给宋家,我原谅你。那是我没本事,没能保护好她。”
“可是,马玲玲,你怎么能诅咒我战死沙场了?你怎么能告诉娇娇,我战死沙场呢?怎么能?”
她早就知道的,她是娇娇的天,天若塌了,胆小如她,如何还有勇气活下去?
说到最后,顾辞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把嘴中的腥甜咽了下去,“所以,你,该死。”
随着马玲玲的身子瘫软在地,她也轰然倒地。
她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了,那次用虎狼之药解毒,也不过是在透支余生。
意识模糊前,房间的门被打开,很多人涌了进来,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向朝她款款走来的少女。
十年了,她的娇娇,怎么还是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再也不跟她分开了,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顾辞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朝她伸出手去,闭上眼,十分心满意足,“真好啊……”
第2章
入秋之后,昼短夜长,在这样的阴天里,天黑得更快,这土坯茅草屋低矮,即使是艳阳高照,房间里也不分明,这种天气就更幽暗了。
拿着一块破麻布的女孩把这屋子里的破烂家具擦了一遍之后,发现坐躺在床上的人还在看着她,自从对方三天前醒来后,对方就一直这样看着她。那灼灼目光,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就像一道火星子似的,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素来胆子小,但此刻也被人看得恼了,偷偷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壮起胆子小声凶道:“不、不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