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冷哼了一声,没搭理柳氏,“顾老二,你自己说。”
柳氏生怕他松口,不等他开口,就坐在地上撒泼,“顾老二,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敢把那笔银子分出去,我立马就撞死在你们顾家的祠堂。”
这撒泼撒到祠堂来了,族长他们几个长辈胡子都气歪了,指着在地上的柳氏,半天没说出话来。
顾辞睨了柳氏一眼,抬手抵着唇角,微微勾了下,然后继续可怜兮兮道:“让各位叔伯操心了,也只怪丫头命苦。我爹,他也是不容易的。”
她抬手抹了抹虚无的眼泪,哽咽道:“我也不怪他们,两个弟弟都还小,那钱……我不要了。只是我如今这腿是废了,往后肯定也没法孝敬他们了。”
听了顾辞的话,族长才缓过气来,又指着顾老二和柳氏骂了一通,最后才拍板决定,“今日,你把大姐儿分出去,我们都做了见证。顾老二,以后大姐儿过得再好,也跟你无由了,你管好你这婆娘。”
柳氏暗暗呸了一口:一个瘸腿的破落户,还真以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当天傍晚,里正就把分家之后的条条框框立好了,又让顾老二和顾辞分别签了字,两人各拿了一份。
顾家村是个大村,家家户户挨的紧,这厢两家刚分了出来,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到了晚间,顾辞的三个舅舅带着舅母都过来了。她三个舅舅都是老实人,平日是寡言少语的人,听闻了这个消息后,兄弟三人一来就把顾老二揍了一顿,最后还是在顾辞的劝阻下才住了手。
“我可怜的大姐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太摊上这么一个爹。”她大舅母贺氏出阁前就和她娘李氏是手帕交,待她一向亲厚,如今听闻这个事儿,眼泪就没停过。
“大舅母,您别担心,我自己也是更愿意分出来的……”顾辞好说歹说,安抚了好半会,才堪堪让几个舅母止了泪。
她三舅母是个妙人儿,性子看着也是冷淡,但实际上却是个热心的,在顾辞现住的这个破茅屋转悠了半天后,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也没凑合着悲春伤秋,等两个嫂嫂冷静下来了,才开了口:
“大嫂,二嫂,大丫头如今有地方落窝,但分家了,以后肯定要自己做饭,你们瞧瞧,她这里除了两个破盆,连副像样的碗筷都没有。明儿,我们商量一下,给大丫头置办点家当。”
顾辞没当过家,她自个儿对这些倒是有些懵,闻言自是感激不尽,“劳舅母费心了。”
她三舅母杨氏瞪了她一眼,“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但你也知道,你几个舅舅日子也过得不如何,三舅母也跟你直言,好东西肯定是办不起的。”
这种真实的关心就像一股热流浇在了顾辞心坎,让她忍不住有些想哭。
她娘去的早,说不羡慕那些温暖的关爱是假的,不然她上辈子也不会为了维持那点亲情,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哭了呢?”
杨氏还在跟她两位嫂嫂商量着明儿各家带些什么过来,一回头就发现顾辞在那掉眼泪,赶紧凑过去,正准备给人去擦眼泪时,却发现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丑兮兮的小丫头,正扯着袖子跪在床上给人擦眼泪。
她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好奇,“大姐儿,这丑丫头是谁呀?”
顾辞也就一时感触良多,才没忍住,一看到娇娇那紧绷的脸蛋,心情就平复过来了,“这是我从西北回来时,在路上捡的小丫头,叫娇娇。”
说着,她又扯了扯娇娇,“娇娇,叫人,门口的那个是大舅母,桌边的那个是二舅母,这是三舅母。”
娇娇看着胆怯,但行礼叫人时,倒有几分落落大方的气质,安静乖巧,透着几分雅致,倒让杨氏吃了一惊,“丑是丑了点,看着还怪惹人疼的。”
顾辞笑了笑,“是挺惹人疼的。”
大舅母贺氏连生了三个儿子,对小小软软的女儿很是羡慕,闻言也走了过来,拉着娇娇左右打量,“等脸上这些印子好了,是个漂亮姑娘。有个小丫头在你身边,倒也好,你腿脚不便,她倒也能照顾着点。”
“可不是吗?”顾辞附和的应了一声。
因为时候不早了,几位舅母也不多留,拉着顾辞又说了几句贴心话之后,又跟着几位舅舅匆匆回去了。
顾老二许是被族里的长辈骂醒了不少,知道顾辞这里没有做饭的东西,晚饭派阿宝送了过来,比起前几日的清粥窝窝头丰盛了不少,还有些肉沫星子,红薯饭给的也足。
顾辞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了,倒是小姑娘被柳氏饿着,吃了三大碗。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吃的太多了,小姑娘特别担心,晚上躺在她身边时,局促不安地跟她解释,“姐姐,我也不总是吃这么多的,我,以后都会少吃点的。”
“傻丫头,饭当然要吃饱。”顾辞摸着她的小揪揪,“姐姐要跟他们分开,就是为了以后能天天让娇娇吃饱饭。”
小姑娘许是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也没说话,半晌才翻了个身,整个小小的身子都缩在了顾辞的怀里,许久之后,才闷声闷气道:“等娇娇长大了,会努力挣钱养着姐姐的,姐姐不要害怕。”
顾辞不由笑出了声,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嗯,姐姐相信娇娇,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