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脑海,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我面不改色地进入正题,“我不在这三年,你是根据什么条件招收那些外来的弟子的?他们的身世都还可靠吗?”
我的问题似乎出乎他的意料,唐斐凝目打量了一眼我的神情,没有马上回答:“你问这个作什么?有麻烦了?”
左回风潜入唐门的事,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唐门如今分成两派,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我想趁这几天把一部分外来弟子调到大理去,你看如何?”
“悠,”他往床头斜斜一靠,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当真以为自己已是本门的掌门人,可以说一不二了不成?连我的意见也不问问就决定,不觉得有点过了么?”
必须忍耐,不知不觉又开始咬嘴唇了,我沉默着也靠回椅背上,上次谈话时那种深不见底的酸楚一丝一丝又漫了上来,是我自己贱,送上门来看他的脸色。
“唐斐,我前些天已经打听过了,那些你招来入门的弟子,绝大多数来自云南,特别是大理,你当初是特意从那里物色人选的对吗?”
唐斐没有答话,也没有看我。
“趁着现在借我的名义把他们陆续派到大理分处,他们纵有不平也不会怨到你身上,对你以后重任掌门大有好处,而且也可以消弭门中的分裂态势……”
“够了。”唐斐抬起眼睛,用食指敲着床头的小桌,“你考虑得确实周到,不过,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懂吗?这是我的事!”似乎有极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神柔和下来了,可是还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又是那种冷漠得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神情。
“你想知道我招弟子入门的条件是吗?除了资质以外,我最重视的就是这些人的身世,是不是云南人,是不是大理人,与当年的雁云宫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只要有一点点,我就会收入门中;那个时候我恨唐门里的每一个人,连小梦也不例外。”
他的语气很沉静,然而每个字都清晰得象刀子在木头上刻划而出的痕迹。我有些眩晕,他的想法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几天前检视伤亡的名单时,上面一长串名字大都熟悉而扎眼,多是当年一起长大的嫡系弟子……出乎意料的是他提起了雁云宫,这三个字是一片早该远去却至今不散的阴影,他和我的罪孽,都与它脱不了关系。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对唐门忠心吗?”勉强出声。
唐斐浅浅笑了:“他们不是对唐门忠心,而是对我忠心,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初三那天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悠,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才是。”他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把床头的书拿起来,“你想调几个人到大理也行,随你。”
我想起那天唐斐倒在地上,无一人搀扶亦无一人讲情的情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唐殷当众怂恿我杀他,还有那个来行刺的侍女唐春,也是大理人氏。现在想来,当时嫡系弟子的神色间似乎还多出几分不赞同或是不忍。
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悠,”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没什么,你走吧。”
堪堪走到门外,身后有低低诵读的声音传出:“……且今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不知久后鹿死谁手……”
……不知久后鹿死谁手……
唐斐现在依然什么都想拿到手吗?那么,即使这一次不会,唐门日后终有一天还是会和左家对上的……
我到议事小厅坐下,从唐门的花名册中圈出三个外来弟子的名字:唐寻,唐撰,还有唐淮。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位次排在唐殷唐群之后的就是这三个人了。
命人把他们叫来,微笑着递上一块令牌:“请三位即刻启程,前往本门大理分处,协同唐殷行事,顺便叫唐昭回来。”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伸手接。唐寻踏前一步:“本门现今正值用人之际,不知掌门人此刻何以反而要将我等调离,莫非是我三人资质驽钝,不配留在此地?”
我敛去笑容,环视三人,正色道:“此言差矣,三位皆是本门良才,唐悠仰仗尚且不及,绝无慢待之意。本门如今确是内忧外患两相催逼,在下才浅学疏,历练又少,行事难免会有纰漏,危及本门存亡。大理气候宜人,富庶不下于蜀中,各位都是本地人,还望去了那边同心协力好好打点,若是将来当真有个万一,我唐门弟子便可有个退身之地。”说着一揖到地,觉得自己很有点作戏的味道:“若有不测,留存我唐门一脉之事就重托各位了。”
遣走唐殷时,我用的并不是这个理由,但是哪有新接位的掌门在就位仪式刚一结束就说这种泄气话的,所以马马虎虎倒也可以说通。除去试探的意思,我说的其实是真话。倘若来自大理的这一系唐门外来弟子并无二心的话,尽可以从此以大理为中心自成唐门分支,与蜀中遥相呼应;若是唐斐将来想要逐鹿武林,大理会是他的一条绝佳退路;至于时间久了这一支不免脱离控制,已经不是我所能管的了。
然而,这一番心思一番做作终究还是白费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