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亦是于事无补……再说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总之以后我们再不分开了,你要作甚么我都陪着你。从前都是你待我好,从今往后我要反过来照顾你……”
“是么?”江照晚半是苦涩半是嘲弄地笑了笑,“……可是已经太晚了……”他缓缓侧过头,望着天边的斜阳一寸寸落下。血红色的光照在丛林上,微泛着眩目的金色,然而只是须臾间,那金色便沉了下去,连树影的轮廓都开始模糊了,暮色笼罩中,山风也渐渐寒冷凛冽起来,这世间便只余下冷清寂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片刻后江照晚忽然低低问了一句。
风入松一震,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些扶住他的肩问:“……你说什么?”
江照晚伸手推开了他,又涩声叙述道:“山庄被焚那夜我爹托梦给我了……他说在秋千架下见到了母亲……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这是我爹喜爱的词句,专门写下挂在床头,可是他昏迷那夜那张字画却被人揉皱了扔在地上……”本来他一直想不起父亲书房缺了的那幅字是什么,直到那夜做了那个梦,他才突然回忆起那幅卷轴上写的正是这首词。
风入松面色微微一变,“什么昏迷?你不是说他出门拜客去了么?”
“几日前的一夜我爹忽然昏倒在了书房……之后我查看了他的书房,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样,只除了他书桌上的茶杯变成了另外一个,榻边墙上的字画少了一幅……”江照晚抬头凄然望着他,“茶杯里的茶叶被喝得干巴巴的,我爹从来不会这样,更何况那不是他的茶杯……大概是他招待那夜的来客的……而我知道有个人最喜欢这样,总是把茶水喝干……”
见风入松面色渐渐苍白,他望着他的眼睛续道:“还有那幅字画……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这是《风入松》里面的句子……你觉得我爹为何独独将这幅字画扯下来呢,入松?”原来“风入松”三字也是个词牌名,风一帆生前最喜欢填词,便用了个词牌名给儿子命名。
风入松强笑道:“照晚,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向我爹下毒的人正是你。”江照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风入松浑身一震,片刻后叫道:“照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即便你爹是被人下毒,又怎会是我?——我为何要如此做?”
“你爹是怎么死的?”江照晚忽然沉沉问了一句,眼中俱是痛心绝望之色。
风入松神情一僵,别过脸咬牙恨声道:“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是我做的……”
“真的么?”江照晚有些悲哀地看着他,“当年你只是梦游醒来时发现自己手持匕首坐在血泊里,而你爹身首异处倒在你脚边。这让你以为是自己杀了他……”
“不要说了!”风入松面容忽然扭曲起来,瞪着江照晚的眼神亦不觉有些凶狠,“你说这个做甚么?”
江照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倦倦道:“这是有人寄给我爹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风入松接过信胡乱扯开,看了几行后他面色骤然大变,失声叫道:“这是谁写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他知道你要向我爹寻仇,所以写信提醒我爹防备你……只可惜信到达时我爹已经昏迷,而我一直等到山庄被毁后才打开看了。若是早些打开……”他抬头望着神色惊惶的风入松,干涩地道:“杀死你爹的真是我爹么?”
风入松面色渐渐惨白,恨意却从他的目中腾腾升起,渐渐燎原,“是的!是的!正是你爹那个伪君子害死了我爹!若非我去年偶然从叶青那个贱人那里得知真相,恐怕要一辈子背负着杀父的罪名,一辈子内疚痛苦!——江子奇这个阴险歹毒的小人,我简直恨死了他!……”
“所以你就向他下毒,又放火烧了山庄,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江照晚凄厉大叫一声,全身不能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得知噩耗后他一直竭力强忍,可如今凶手就在眼前,却偏生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愤怒、绝望、伤心、无奈、迷惘等等情绪在他胸腹间急遽澎湃,却又无处宣泄,辗转了片刻突然化成一股洪流猛地冲出了喉咙——他“哇”一声吐出一口大血来。
(二十)
风入松大惊失色,猝然大叫道:“不!我没有烧山庄!照晚你信我!……”又伸出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照晚,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叫我如何信你?”江照晚撕心裂肺喊了一声,“你晌午才离开,晚上山庄就被人焚毁——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急喘间他伸手扶住身旁的小树勉力支撑着,面色因吐血的缘故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角的血一滴滴急速落下,染红了他胸口处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