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书房挂了圣人画像,庄十三按吩咐跪了一遍,用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接着跪笔仙人,又跪那位杨先生,末了,杨先生敷衍了几句,用毛笔沾了红朱砂替十三在额心点了一颗痣作开笔礼,意祝开智。至此,庄十三算是正式开始读书了。
第一日并没有课业,只是训了几句常用的话,又交代了课堂规矩便让她回去了。
“爹爹,我不喜欢这个先生,能换一个么?”回去路上,庄十三尝试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你看她也不喜欢我,总不想搭理我一样。”
“胡说!怎么随便议论先生。”如九斤不快打断她,“不可以在先生面前顽皮,听先生话好好读书,你学好了先生自然喜欢你。”
庄十三知道这回爹爹是不给她退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庄十三只觉得每天都在煎熬,这位老先生显然不会教学生,满嘴都是之乎者也圣人这圣人那,什么高深喜欢用什么。上起课来一讲便是两个时辰,手段无非两种,读,他读和让十三读,抄,读完的文章就接着抄,字丑也没关系,继续抄便是了,总能琢磨出来不是。
即便十三是个作弊的,这几天下来也有些受不住了,她有时候猜想若是个一般四五岁小孩,恐怕正常孩子都得被这庸师给逼傻了。
但她也知道读书这件事在如九斤心里多么神圣,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会被认为是孩子贪玩,索性也不去想正面解决,只一天天暗地里盘算一定要把这个先生弄走,蹉跎生命不说,多呆一天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遂心里抱定主意,等过一个月把上次交的银子那份学完就把这先生给请出去。
一个目下无尘纯粹糊弄饭吃,一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师徒二人平日里一个看书一个抄书居然也相处的很是融洽,叫如九斤直欣慰女儿懂事了。
五月初十,庄十三的六岁生日。
如九斤亲自替十三告了假,早早就去十三房里叫她起来。
窝了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洒了绿油油的葱花,正在桌上冒着热气,还有一叠现炸出来的猫儿酥,两张薄饼,一杯豆浆,都是新鲜热乎的。
庄十三换上了新赶出来的大红洒金裙,踏上同样亮闪闪的小绣鞋,本来她不愿意打扮得这么显眼像移动的展览架子,但耐不过如九斤坚持,只得彩衣娱亲一把。如九斤仍嫌不足,给她挂上一条金灿灿的长命锁,又左右梳了两个小髻,缠上挂着小金花生的红绳。
“十三今天真漂亮。”如九斤得意称赞道,把庄十三推到铜镜前面,“我们家十三长大了,打扮一下真俊俏。”
庄十三不忍心多看镜子里那个被金银绸缎包裹的干干瘦瘦的小人,果然是瘌痢儿子自己的香,自家爹爹如果照这种审美标准经营玉人馆,恐怕明天就得关门了。
城门外的大路上,两匹毛色鲜亮的大马拉着一辆用上好榉木拼成的马车,车轱辘顺溜地跑过通往平城的沿途稻田。
车前有两个仆从,一个挥鞭驾车,一个靠在门边时不时留神着里面的动静,车厢里相对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看起来年长些的一身浅色衣裳,含笑端坐,另一个年纪小些的一身红裳,双腿盘坐靠在车壁上,面色不善。
“蒋狐狸,你在笑什么!”红衣小公子怒气冲冲喝问。
“我在欣慰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没有弄破,不然以后姐姐妹妹们都不喜欢你了。”被叫做狐狸的蒋牧白也不恼火,似宽容的温声说到。
“什么姐姐妹妹,我萧家上下就我一个人!下回管教好你家那些姐姐妹妹,再敢胡来别怪我鞭子不长眼睛!”红衣小公子怒瞪他。
“少年慕少艾,我也爱莫能助呀。”蒋牧白把手一摊。
红衣小公子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这只蒋狐狸,半年没见更惹人厌了。
“天下女人没有一个不是麻烦。”
难得的蒋牧白没有呛声,反倒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想到你能悟出这个道理,还算朽木可雕。”他露出一抹狡黠笑意,“对你确实太难了些。”
☆、6|第六回骄公子十三赞叹丑娃娃萧炎生厌
蒋牧白同这红衣小公子实为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们的父亲荣郡王是今上唯一的胞弟的遗孤,今上虽然手段凌厉,但对于比自己小十岁的胞弟却是十分怜惜,弟弟早亡,今上把所有疼爱都移到了弟弟的血脉之上,将侄子接进宫来同吃同住亲自教养长大,不过十一岁便封了荣郡王,一时风头无二,连皇女们都要避开几分。
荣郡王受到今上的恩宠,又天性聪慧,不仅书读得好,练刀剑骑射也无一不精,喜的今上曾在寿宴上连连大呼“此子肖我!”长大后,性子更是桀骜了几分。
成年后先是下嫁新科状元,两年后以无子休妻,震惊天下,恼得状元娘子差点在大殿上触柱而亡,荣郡王不为所动,后又看上了书香世家的蒋家嫡女,不管不顾纳作驸马,有了蒋牧白,一时也算太平。偏偏老天爷喜欢戏弄人,又三年,蒋驸马一场伤寒死了,承恩候顶上了新空缺,生下萧炎。
近些年虽然盛朝有许多男子行那女儿之职,然而如荣郡王一般先后三妻,两个儿子分别所出的却是亘古未闻。
前两年萧炎的母亲承恩候在战场上中了流矢去世,萧炎没有姐妹,皇帝大手一挥,便以功臣之后的名义破例将承恩候的爵位给了萧炎,不仅萧炎,连蒋牧白也一齐混了进去,给封了个郡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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