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穿梭千年
微笑的男人,清澈的湖水,威武美丽的白虎跟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转过,路易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记忆中遨游,却没法醒过来。眼前景色渐渐模糊,青山绿树如泼墨画一般慢慢浮现,他看见了一株高大的桂树,与先前所见,一般无二。
司马致仍是少年模样,一袭深衣,布料也是朴素的粗麻,他拢住袖子,仰头端详树冠。正是秋天,树梢堆满一簇一簇,金云般的桂花,幽幽的香气不断袭来。司马致几乎要醉倒在桂花香中,永远睡去,不再醒来。
----他的坟墓就在这里。
“阿致!”载浊的呼喊声如落湖石子,打破山林的寂静,林中山鸟扑棱棱地振翅飞起,司马致霎时清醒。
他连忙扭头,四处张望,却怎么也瞧不见载浊的影子。他心头登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有些慌乱,也有些心虚。他也扯着嗓子喊:“载浊!我在这里!”
“你在哪里?”载浊声音愈发近了。
司马致东张西望,发现身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鼻子里灌入浓郁桂花香,风乍起,一树桂花落英缤纷。司马致福至心灵,继续叫道:“在桂花树下!你闻得到香味吗?”
载浊怒气冲冲:“你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司马致老老实实地在树下半蹲着,抱住膝等待载浊来寻他。
约莫一盏茶时间,载浊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浑身衣服都山间的枝叶划破,露出里面的完好无损的中衣。司马致咽了口唾沫,用手抱住脑袋,闭着眼睛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
载浊正想训斥他,冷不丁听见他略带哭腔的认错,登时气笑了。
“你倒是知趣,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载浊说,“你的那只鸡崽呢?”
司马致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载浊蹲下来,检查司马致浑身有没有哪里受伤,一面检查,一面训他:“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你就到处乱跑,看来以后我要拿一根绳子得你栓起来。”
司马致软软地说:“你栓啊。”
载浊冷哼一声,狠狠地点他鼻子:“你还是把嘴闭上比较好。”再三确定司马致没有受伤,载浊才放下心来,他也累得慌,为了找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他刚回道观,就又急匆匆地漫山遍野地奔跑,饶是他也精疲力尽。
司马致自知理亏,便可怜兮兮地揪住男人的袖子,“载浊,我们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再回道观。”
载浊答应了。
夜里,司马致靠在载浊的肩膀上呼呼大睡,看起来没心没肺。载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抬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突地,一道金色的光点出现在空中,不过眨眼时间,就变大数倍。
载浊下意识就要抽剑格挡,却看清金光的真面目。
金色的小鸟儿亲热的扑上来,在载浊肩上蹭来蹭去,活像个归家的小孩儿。载浊一身杀气顿时消弭,他无奈地抚摸鸟儿漂亮的羽冠:“你怎么跟阿致一样,总爱吓唬人。”
小鸟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飞上桂树枝头,一树繁花簌簌作响,无数金桂飘然落下,一朵桂花悄然落在载浊掌心,幽幽桂香,在夜空中被风携去四面八方。睡在他膝上的司马致仍未醒来,漆黑的长发上却落满金色的桂花,更衬得他唇红肤白,载浊一时怔忡,心头鼓噪。
他竟然对自己捡来的这个小孩……动了心。
“司马湛啊司马湛,你三十多年白活了吗?”夜里,似乎只有桂树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第二天醒来时,司马致发现载浊眼下青黑,他担忧地跟在载浊身后打转:“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要不然我们再歇一天,修整好再走。”
载浊拉住这个乱转的少年,没好气道:“再歇一天,我就饿得走不动路了。”
司马致愣了愣,大声说:“那我就背你回去!”
“你背我”载浊嫌弃地瞥了一眼少年瘦削的身材,“你这几天吃饭没?”
司马致偃旗息鼓,他不敢告诉载浊,他什么都没吃,还是活蹦乱跳的。
载浊只以为这家伙随便把午饭对付了过去,恨铁不成钢,轻轻地敲了敲司马致的脑袋:“好好吃饭,不然你一直这么瘦,风一吹就倒。”
桂花树上传来鸟儿嘹亮的鸣叫,比平时高亢不少,像是在附和载浊的话。司马致嘟起嘴,不满地抱住载浊,在他怀里蹭脑袋:“不许说了。”
载浊呼吸一窒,连忙把司马致推开,气息不稳道:“你都快弱冠了,别这么黏人。”他深深地吐息,把心里那把燎起来的火浇灭,“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九章算术和四书五经,怎么也得学会写字,你住在道观,可不能连字都不会写。”
司马致冷不防被推开,莫名觉得委屈,紧接着又听见载浊要他学会读书写字,他正难过,能读书的喜悦被冲淡不少,只能闷闷地答话:“哦。”
载浊看见司马致低垂的眉眼,心头酸涩一闪而过,他狠下心肠,决定要与这孩子拉开距离。他已经三十岁出头,眼看以后就要在道观孤独终老,但这孩子不行,他应该看一看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与他一起在道观中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