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视线扫过周身各个侍卫的脸,发冷目光渐渐恢复平静,他推了侍卫的手,勉强站稳,腰挺得直了些,身上散出无形威压。
“进去罢。”
旁人对蛰玉的到来好似全无印象,晋王却受了影响,成日里眼前总会闪过一些画面,甚至耳边偶尔还会响起一些低语,他会看到许多人对着他喊不同的名字,他也会对着不同的人回以一些他压根不曾记得的名字。
现象之严重,只折磨了晋王不到几天,晋王便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了。
檀微在外避了几日,再回来时,晋王正闭着眼蜷在被中,眉心紧蹙,睡也睡不安稳似的,檀微心下一疼,飘到晋王床前,刚要回到晋王身体中,便见晋王抓紧了被沿,低低的喊了句:“檀微仙君……”
一道惊雷在檀微脑中炸响。
第57章
檀微为避蛰玉,特意在外躲了几日确认蛰玉已完全退走后才敢归来。他那一日将法力凝聚成剑破掉蛰玉的阵法,自身亏损甚多,又离开晋王这样久的时日,才连累晋王的记忆开始松动。
檀微伏在晋王床头,咬着牙将手探向晋王额上,运起法力重新封印晋王记忆,手下光华刚显,他便再受不住这样的消耗,眼皮一沉,身子顺着床沿滑落了下去。
风自窗口处吹入,檀微半透明的身体缓缓飘起,嵌入了晋王体内,晋王脸色渐白,喉间浑浊呼吸声响了几道,再忍不住的重重咳了起来。
晋王在房中休养几日,头疼渐渐轻了,整个人却没了精神,神情郁郁,张管家前来禀告朝中事时,晋王倚在塌上,出神的看着墙上垂挂了近十年的画。
话到一半,晋王忽然幽幽道:“张轧,你说,我是谁?”
自封王后,这是张管家第一次听晋王在他面前卸了自称。
张管家想了一想,答:“您是晋王。”
“晋王又是谁?”
“先帝幼弟,魏锦临。”
“魏锦临。”晋王咬着字音,眼底冷意寸寸凝结,“魏锦临啊……”
他忽然撑起身,虚浮着脚步走到画前,一把将画卷扯了下来,只听嘶的一声,那画就在他手中被撕作了两半。
张管家生生将惊呼吞回了肚中。
晋王将画纸又撕了几下,直至再凑不齐画上抚琴的男子那似含暖光的眉眼,才将那几叠碎纸扔回地上。
主子情绪阴晴不定,王府上下一众连呼吸也放轻了,生怕哪里触怒了晋王。过几日宫里传来消息,晋王进了趟宫,回来时脸色阴沉得几乎能隐隐听见雷鸣,迎接的张管家面上虽蹦得极紧,脚下步伐却连连打结。
这一趟回府,晋王还未回到自己寝房门前,便脚一滑昏了过去,张管家急急忙忙接住了,扭头对身后跟着的侍女道:“快去请薛太医来!”
侍女赶忙去了,张管家与几名侍卫搀着晋王回房中躺下,在房中着急的来回走了几圈,正要叫人来再去宫里请几名太医,晋王一声“张轧”,喊住了他。
张管家在床前跪下,晋王满脸惨白,眼睛睁也睁不开,声音犹如蚊音,“不准惊动宫中……”
张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可是……”
晋王声音沉了些,“封锁消息……一个也不许传出去……”
说罢,晋王头一偏,再次陷入了昏迷。
自二十六岁那年摔出马车后,晋王再未病得这样严重过,偏又在昏睡前给张管家下了封锁消息的禁令,薛太医一人独抗重任,折腾了近一个月,才将晋王从生死线上拉扯了回来。
这一夜晋王悠悠醒转,王府众人均长长松了口气,张管家扶着险些当场头一栽就睡过去的薛太医回了药园,侍女们伺候晋王进食,月上中天,笼罩王府数日的阴云总算退去。
侍女退下后,晋王坐靠在床头,先前平静的脸色慢慢覆上一层层寒冰,他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沉沉,一如倾轧天际的黑云。
“檀微。”
他喊了句。
无人回应。
晋王握起手指,几乎要按捺不住满心满腹的怒火,只恨不得一刀将自己身子剖开,将那个他此生头一次这样厌恶的人从身体里拖出来。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被檀微封锁住的那些记忆,乃至檀微入驻他体内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想起来了。
“檀微。”
晋王身子发着抖,声音从牙缝中一字字挤出,“你的心怎么能如此狠毒——朝棠与挽卿,你怎么能——”
轰。
窗外一道惊雷,分明有着明亮月色的夜空顷刻间落下倾盆大雨,伴着道道惊雷,雨声,雷声,凄厉得仿佛要震碎虚空。
嘈杂风雨声中,卧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晋王抬眼看去,尚未看清来人,脑中一沉,意识瞬间远去,先前始终毫无动静的檀微飞快接手了他的身体,身形一转就朝窗外跃去。
立在门口的蛰玉叹了口气,黑暗夜色中微光一闪,消失在窗外的檀微被隐在暗处的锁链缠住,他挣了几挣,怒道:“秋儿!”
他再度下凡,原以为辉盏能安抚住秋儿,却没想到蛰玉擒他不到,竟去取了囚仙锁来擒他。
囚仙锁震颤几下,透出秋儿怯懦之声,“仙君……跟我回去吧,你会死的——会死的!”
深知囚仙锁一出,他再无逃脱希望,檀微心中绝望蔓延而生,面容渐趋阴狠,“秋儿,你若还当我是你主人,就立刻放开我。”
他最后一字读得极重,囚仙锁嗡鸣两声,如人低声饮泣,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