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眨眼,已然入了冬,外头的空气都冷飕飕的,夹了冰刀子似的。
这日,程岚生在戏台上唱完一曲《锁麟囊》,又见着季明轩立在门边,穿着前几日自己给他的那套新衣裳。
今日明月楼里没多少人来看戏,班主也不在。
程岚生有意逗弄季明轩,佯装羞怯,掩了袖半遮着面朝他一望,挑着眼角笑。
季明轩便像被火烧了一般,面色发红,转头便跑了。
程岚生笑得几乎要打跌,连忙掸袖离场,卸了妆容头钗换了衣裳后,又跑去后门。
门打开,季明轩果然在外头等着,还穿着程岚生给他的新衣。
程岚生上下打量他,点头满意道:“倒还贴身,你这么穿着倒像是哪家的少爷了。”
季明轩长得不赖,眉目深邃,鼻梁笔挺,拾掇拾掇也是个英俊的少年,只是他平日里也不知在干些什么,衣裳总是又脏又烂,面上也是灰蒙蒙的一层。
一阵凉风吹来,吹得程岚生一个哆嗦,也烦恼起来。
这日子愈加冷了,季明轩这个实心眼的老要站在外头看他唱戏,劝他还不听,万一碰上了大寒的天,他还偏要杵在外头看,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程岚生蹙着眉头想法子,倒还真被他想出来一个。
戏台子的左斜对面的一桌经常是隔壁酒楼的王老板点的座。
王老板是他的戏迷,和程岚生关系也不错,到时候同他沟通一下,让季明轩扮作王老板的仆从立在一边,明月楼有规定,带仆从不另外算银子,如此,就算是被班主发觉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程岚生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忙和季明轩交代了,又将季明轩带去隔壁酒楼,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王老板便满口应承下来。
于是,季明轩便得以光明正大地立在明月楼里看程岚生唱戏。
他站在戏台子左斜对面的角落里,这地方昏暗,不容易叫人注意,班主偶尔来看看,大多也没看到季明轩。
只一次,班主想起来有事要和王老板商量,便挪到了王老板的桌席上,眼睛一瞥,便觑到边上的季明轩。
“哎呀,王老板是又换了仆从啊?”
程岚生正在台上唱着,察觉到底下的动静,惊得冒出一层冷汗来。
好在王老板是个守信的,点头也笑:“没错,前几日便换了。”
如此一番,便被搪塞过去了,程岚生也放下心来安心唱戏,与他搭对的小生却察觉了一些不对劲。
这般,还算顺利地过了一个年头,平日程岚生不登台唱戏的时候基本不见季明轩的人,偶尔程岚生登场时才会瞧见他立在台下的角落,立得直挺挺的,专注地望着台上唱了一曲又一曲的程岚生。
程岚生下了场,又同往常一般,卸妆换衣,见无人注意他,又悄悄溜去后院。
在后门与季明轩碰头已是惯例,季明轩也早已在等着了。
许是正在长身体,再加上程岚生也经常在后厨偷拿些吃食给季明轩,这一年的季明轩长得格外快,身板也逐渐强壮起来,和程岚生立在一块,瞧着又高又大的,竟似个长大成人的俊朗男人。
程岚生心中欢喜,打量他好一会儿,又伸手理了理季明轩的衣领子,口中絮絮叨叨:“你啊,不要总是打架,前些日子那李公子摸了我便摸了,我又不会少块肉的,你偏要去打人家一顿,好在他不知是你打的,若是发现了,没你好果子吃。”
季明轩不言,一把攥住程岚生的手腕,声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不戴着我给你的手镯?”
程岚生白他一眼。
“谁要你那手镯?说了这东西不能随便送人的你偏不听,如今我帮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娶妻......”
“就是给你的,不会再给旁人。”
程岚生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再抬头看季明轩那罕见的,昏暗深沉的眼神,突觉自个儿的身子似被火烧了一般,又热又烫,面皮也火辣辣,烧得通红。
“岚生!岚生你在哪儿?班主急着寻你呢!”
程岚生猛地惊醒,连忙抽出手将季明轩关在门外,白净的面上透着红,透着门悄声道:“班主寻我,我先走了。”
心中奇怪,班主从未这么着急地寻过,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四、
趴在冰凉的石砖地面上,承受着身后一下下的木板重打,程岚生死死咬住嘴唇,咬得娇嫩的那处都破了皮,溢出丝丝血迹。
“败家的玩意儿!尽会吃里扒外,我给你吃给你穿,居然还连同外人来骗你老子!”
面色难看的林班主朝着程岚生唾了一口,继续骂:“别以为你如今有名气了我就不敢打骂你!你程岚生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想赚够了银两再拍拍屁股走人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就算是鬼子打到这儿了,你也得继续给我卖唱!”
林班主身旁的,经常同程岚生搭对唱小生的角儿怜悯又讥讽地看了眼半死不活的程岚生,搭腔道:“哎呀呀,林班主,这你可冤枉岚生了,他只是觉得那乞丐可怜,哪里有你后面说得那么严重,班主养着我们到现在,他才不会忘恩负义,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岚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走到程岚生跟前,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脸,又是得意又是爽快。
一直以来,这明月楼受欢迎的总是程岚生。
他程岚生凭什么?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面孔吗?连脏兮兮的乞丐都喜欢他,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