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长袍,今天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你刚才连小鸟儿都救了。”他着迷般地望着那只混血精灵。
“还不是因为你的要求。”弥赛亚已经考虑着要把他拖离案发现场。
“那,”他转过头,银灰色的瞳孔泛着奇异的光彩,“让雪下得大些好吗?”
风乍起,卷着糊得人睁不开眼睛的落雪扑向半兽人,待他们从混乱中解脱出来,适才被围在中间的混血精灵已不见了踪影。
骤急的雪惊起了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划过纯白与苍绿的边缘。树下暗沉的雪地上,时不时一阵迷幻般的色彩,混血精灵身上的封印被逐层解开。远处剧院的下仆们慌张奔走,在管事的训斥下朝着完全盲目的方向搜寻逃跑的奴隶。
“稍事休息,等封印的余力消去,你便可以回去了。”男人敛着眼,故意错开对方的视线。
“回哪里?”女孩儿漫不经心地问,尾音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情绪。不安地抚着双臂,破损的布料下原本白皙的肌肤冻得发红,略加遮掩,倒是看不出那里是受伤的地方。
“大贤者。”神色疲惫地笑了笑,男人尝试着放松语调,出口却是自己也揣摩不透的复杂难明,“我想你该是起义军里的战士吧?”
女孩儿一惊,蓝眼睛睁得溜圆,略显暗淡的灰让它们看上去雾蒙蒙的。咬着嘴唇使劲瞧了对方很久,似要将他里里外外看得通透,她才轻舒一口气,“你和我一起。”她抬起头认真盯住他那银灰色的双眼,仿佛要抓住不断挣扎的视线。
“我么……”男人垂下眼,尚带着瘀痕的手伸在面前,令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让开对方的邀请,他下意识地触了触颈上刻着阴文的项圈,“怕是跑不掉了。”
未放下的手被对方拦截,女孩儿不顾他试图挣脱的愿望,“跟我走,大贤者会解开你的封印,相信我……相信我们。”
“既然如此,”男人第一次直视女孩儿的眼睛,她险些被银灰色的哀伤所淹没,又被哀伤之下的温柔的期盼照耀着,哪怕这份阳光看上去显得有些卑微。“替我转告大贤者,我期待着,与他相遇。”
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匆匆离去,背影竟显得有些狼狈。
沾着碎雪的指尖缓缓垂下,松间的风沉默了大地。飞鸟振翅,天空划过湛蓝的痕迹。
三学士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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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街在洛伦佐区的东南部,精灵尚且尊贵的年代,这里便在浮华而喧闹的洛伦佐区遗世独立,守着整个帝都都罕见的寂静。如今精灵撤退到海外岛屿,学士街十室九空,更是寂寥得凋敝了。
即使是远房初来乍到的旅客,也能看出学士街与外界的泾渭分明。冬季的圣罗兰城虽无春夏的繁花似锦,也无秋风起时燃遍全城的枫红霜白,那些雍容挺立的杉树与枞木,银装素裹之下,仍是外人称道的帝都一景。却在井然繁盛的苍翠之中,独有学士街枯败萧索,漆黑如焚烧过的干瘪树木稀稀落落地杵在惨白的雪地上,瘦瘠狰狞的枝干撕裂灰中泛白的天空,偶尔渡鸦飞过,也不能给这墓园般死寂的街道带来丝毫生气。被迫经过此地的行人无不紧紧抱袖,目光偏向一侧,快速趋过色彩与黑白的边缘,打定主意看不着这不详之地。
圣罗兰城的市长曾以有辱帝都风貌为由欲将这些丑陋的树木铲除,尤其在精灵远走的时代,未保留精灵的美感却依然效忠它们过去主人的植物,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落皇帝陛下的面子。是了,学士街在精灵居住的时候,向来如南陆般生机勃勃,是盛夏帝都居民消暑的好去处,不想那些纤细的家伙们离开后,这些树木竟不曾再抽过芽,仿佛哀悼着精灵的离去。但美化环境的提案在罗兰二世的手中兜转一圈,整顿学士街的段落不知怎么就被略过了,一忽略,便是十几年。
有人说古卷守护者保住了精灵的遗产,这位开国之臣与罗兰二世之间的关系在相互的妥协与退让中含糊了几十年,如今他二十年前的同僚已不剩几个,历史的真相破碎在闪烁其词的回忆中,却给传递在泡沫啤酒和午后红茶中的闲言碎语增加了无限的延伸空间。弥赛亚知道古卷守护者从未在罗兰二世面前提及学士街的种种,无论是他喜欢的景致抑或暗处的污垢。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不禁怀疑,所谓恐惧和猜疑,或许不过是单方的误会或者有意曲解。
街上矮小的房屋布满岁月留下的罅隙与污痕,紧锁着的大门似乎昭告着此地无人居住。几扇常年洞开的窗户帷幔招张,喑哑的扶风声平添几分怅然,仿佛叹着被人遗忘的悼词。屋后本应是花圃的院子仅余荒芜,初雪凋落,满地霜华,倒衬得当作篱笆的一排枯树深邃了色泽。檐下冰棱晶莹,雪停的时候五光十色起来,也算得是学士街罕见的亮丽。
古卷守护者没有注意庭院,他正读着研究所的人呈上来的报告,这是他的工作,一项再无趣不过的任务。这或许是困居于此的法师
们唯一可以用来消耗生命的活动了,以至于没人期待工程结束,哪怕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愤愤不平,称帝都怠慢了他们。一些人离开了,说去寻找更好的前途,古卷守护者未曾挽留,他们也没再回来,而留下的,早已深谙进退的艺术。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早该读完的纸卷稀稀簌簌地响在指间,却丝毫没有离开之意,旁边等着的人已经不耐烦了,眼底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