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急忙摸出一个,然后迅速把神官的衣服系好,就跟第一次犯/案的小毛贼一样。
这个要怎么吃?
米诺呆呆地看着那个小瓶子,里面满满的红色液体透露着一种极为诡异的颜色。掰开嘴灌进去?是不是太粗暴了啊——不过比起生命来说,粗暴一点,神官大人不会介意的吧?
红色的小瓶子噗地一下被拔了瓶塞,一缕红色的烟气飘出,米诺一时不曾防备,直接吸了进去。
血一样的颜色充满整个视野,满眼狼藉。伊安·伊利斯握着剑躺在他脚边,睁大着空洞的双眼,久久地凝望天空,胸口的大洞比那双眼睛更加空旷。再一回身,那边是他父母并排躺在那里,而他刚出生的小妹妹蜷缩在他们中间,弟弟们的尸体早已分不清彼此。
穿过长长的、铺满荆棘的路,荒原上散落着破碎的盔甲,他看到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的恩师,只剩下残破的躯壳,相互堆叠着。战死疆场是每一个骑士的荣耀,却并不是他们的愿望。
漆黑的夜空里升起巨大的血色圆月,荒弃的神殿前是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光明神像,神张开光芒与火焰的羽翼,迎接祂的信徒。然而米诺看到——那个纤细的黑色身影被一支权杖钉在神像正中,神情安详神圣。
“海连纳!”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恐惧像潮水般席卷每一根神经,米诺狂奔而来,却发觉他根本接近不了神像,黑袍的神官被钉死在神像上,尖利的权杖刺穿他纤细的身体,一行行鲜血蜿蜒而下,把洁白的神像染成黑红。
神官睁开眼,抬起手,露出一个充满期冀的神情,然而米诺不管多么用力,都抓不住那只苍白的手。
血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整个广场都变作黑红色的血海,米诺在鲜血中苦苦挣扎,却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全身,肆虐的黑暗要把他推向深渊。
天光骤亮。
米诺猛然惊醒,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汗浸湿了衣衫。幻象消失,可是那深入灵魂的伤悲依旧没有散去,他微微颤抖地抬起头,发现神官海连纳已经醒了,靠在树上,用斗篷裹住身体,而米诺则跌坐在地上,浑身瘫软。
是幻觉,只是……幻觉,那样真实,那样可怕,如无间地狱。
“海连纳……那是什么?”米诺的声音仍带着一丝颤抖,他的视线落到海连纳手里拿个空了的瓶子上,“那是什么药?”
海连纳低着头,风帽遮住了半张脸,没有任何表示。
“你总在喝的,那到底是什么药!”米诺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海连纳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
再次与那双眼睛对视,米诺颤了一下——那双银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更甚于他刚刚经历的那些、甚至是他所不能想象的悲伤,海连纳没有回答他,好像是沉寂在自己的梦里,而从米诺刚刚的亲身经历来看,那绝然不会是美梦。
身临其境的幻觉,心底里最恐惧的事,血一样的红色,难以承受的痛苦……米诺慢慢从海连纳的指尖抽走那个瓶子,里面还残留了一两滴红色的液体。
只是一丝雾气,就能带来一场如此真实而可怕的幻觉。
米诺慢慢伸出手去,把那两滴美丽的液体,缓缓倾倒在掌心。
“唔……”骑士一瞬间单膝跪地,死死地握住手腕,脸色骤然大变。掌心传来剧烈的灼烧之感,但比身体上的痛楚更加强烈的,是内心的震惊——
乱红飞暮。
果然,真的是乱红飞暮!迪亚纳九大奇毒中排行第四——半年前他曾在海连纳的书房看到过这毒药的介绍,就在那本他亲手搬到海连纳屋里的书上。
“海连纳,海连纳!”剧痛还没有散去,米诺用另一只手把神官按在树上,“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在喝毒药!”
“不……不用你管!”海连纳勉强抬起手,无力地推了米诺一下,但骑士纹丝不动。海连纳闭了闭眼,精神力呼啸一般凝聚,黑暗属性一瞬间将米诺打得飞了出去。
“你只是圣殿的圣子,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事。”神官冷漠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米诺。
“我……你到底,到底在做什么?我没有在干涉你的事,只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还不算朋友?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
“朋友?”海连纳低低地笑起来,“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米诺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海连纳裹紧斗篷,从他身边走过。
“你……”
“我不需要那种没用的东西。”海连纳冷漠地说,“所以,不要再打听我的事。”
“等等!”米诺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海连纳的斗篷,“那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路人。”
神官神色淡然,只是在叙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米诺后退两步,呼吸急促,海连纳只是抽回斗篷,那神色如同在看一场演砸了的闹剧,然后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米诺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好,作为一个圣骑士,就算是路人,我也不允许他随随便便死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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