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在门外有些不解。沈夜挑选徒弟的时候,特地将“性情柔和”列为条件之一,怎么又嫌谢衣不够强硬了?
继而又听沈夜道:“不过这一点也像当年的我。”
“噢?”
“所以,日后再慢慢教导便好。”
华月笑了起来。“一提到阿谢,阿夜的心情就不错。”
瞳实在想不明这段对话意义何在,踌躇片刻,慢慢走近宫室内。
华月的笑容冻僵了,瞳体会到他果然是一个杀风景之人。
继而,只得无视仿佛在一瞬之间化为木偶的华月,瞳交代了他近日来在蛊术上的进展。其间特地提到:他找到了以蛊虫代替心脏跳动的办法。理论是妥帖,只差实践。而瞳希望沈夜能以大祭司的
影响力,替他寻找“材料”。
当年的瞳也不若日后,能理直气壮地将“忤逆者”、下界凡人、山间野兽等一切他管辖内的活物用于钻研医术。此时他打的算盘,不过是找一些病入脏器的族民,在他们自愿的情况下,将蛊虫植
入他们的内脏。
沈夜听闻后,也生出了些许兴趣。蛊术听来虽然有些骇人,但若真能成事,毕竟能为族人续命,他便应下了。
“就是不知蛊虫与族民身体共生会是何等情形,身体会有所知觉么?”沈夜问道。
瞳则答:“有些蛊在体内会刺激人的痛觉。若是他们惧怕疼痛,可参照制作活傀儡的办法,尝试将五感抽离。若是还有抗拒,再洗去接受蛊虫的记忆……”
话音刚落,华月陡然色变,低低叫了一声:“瞳!”
瞳应声望过去,见一向自持的华月身体轻颤,眼中像是要喷出怒火来。
沈夜的面色也黑了一黑,不虞道:“抽离五感,洗掉记忆……这与制作活傀儡有何不同?瞳,以蛊虫延命之术可以尝试,多余的手段勿要再提。”
瞳默不作声。当年沈夜看重结果,同样也在意动机。区分动机的标准是道德,但对于瞳而言,“道德”则为难以掌控的虚幻之物。
若是在以往,沈夜如此发话,瞳便听命。又或者该说,以往沈夜若是见瞳不作声,便会当作他已听令。但此时,两人虽说还未成为朋友,瞳却已不是棋子。
沈夜便问:“你不愿意?”
瞳鬼使神差地点头应是。“若是族人皆出于自愿,又有何不可?”
沈夜蹙眉。“感觉不复,连记忆也不复……即使活下来,那人还是原来那一个么?”
“大约算是罢……躯体仍是原来那一具。”
“瞳!”华月听不下去,低喝一声。
她的双手死死攒住了裙侧。“当年,你与那个人一同做了许多残忍之事。我虽然厌恶你,但想到你我同样效命于尊上,从未明言……若你仍执意于此,我……绝会不原谅!”
瞳不语,看向华月的目光略有诧异。
他想做的事,为何要华月来原谅?
“华月……”
沈夜唤了她一声。华月纹丝未动,愠怒的视线紧紧锁在瞳身上。
她的性情一向柔顺,此时连沈夜都不理会,只因瞳触到了她唯一的底限。
沈夜看着这两人,明知该命令两人不得争执,却也无法语出责怪。他便闭上嘴,眸中的神彩幽深了几分。
气氛一时间拨剑张弩,直到有人抽噎着唤了一声“瞳大人……”,难堪的沉默才得以打破。
4、
谢衣满脸是泪地跑进沈夜宫室,然后瞳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劲。
虽一时间说不上哪一处不对,但当谢衣又唤了声“瞳大人”继而紧紧拉住他衣袍一角时,他终于发现不协调感源自何处。
“你找我?”
“是。”
谢衣眼泪汪汪地点头。 他情形颇为狼狈,衣裳破了几处,脸蛋上尽是黑一道灰一道的污渍,眼泪还流个不停。
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哭哭啼啼,一时无话。华月忽是惊讶地吸了口气,拉过谢衣的手仔细查看。“……疼么?”
谢衣手脚□□在外的部分擦破了油皮,伤处浸出点点红珠,触目惊心。
沈夜眉蹙起来了。“谢衣……你怎么……”
瞳则仍是不知机地问:“我出门前,并未对人言明去了何处。你为何知晓我在大祭司宫室?”
话音刚落,华月瞪了他一眼,恼他这个时候仍然冷心冷情,继而在谢衣伤口上施术。“七杀祭司大人,就算审讯罪人也得稍待片刻。”
瞳听得出华月仍然很不高兴,但波澜不惊。华月话中的刺意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两人又僵持了片刻。谢衣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眼泪止住了,声音还有些抽噎。的
“我先前去过瞳大人的宫室,那里没人……不过我有探测灵力的偃具……”
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红漆边木盒。“内里记录了您的灵力……可用于寻人……”
瞳顺手接过那件偃具,感受到其间有数股灵力往返,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烈山部人大多对偃术有所涉猎,瞳也不例外。他察觉得出那一件偃具中,谢衣的灵力占主导,余下的几波灵力很熟悉。
那几波灵力来自沈夜、华月,以及神殿中常与谢衣来往的祭司们。
还有一波灵力来自他自己,此时正在以极慢的速度缓缓运行。
瞳记起前几日,谢衣曾找他与沈夜各自要了一件废弃的偃具核心。再一想谢衣的话,也就不难理解这件偃具的用途与用法。
瞳忍不住又问。“你是如何做到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