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内室后,赵姜见他皱眉不展,一边替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柔声问道:“珠儿身体已在恢复,目前有薛氏的护卫,亦无较大的危险,生哥何故忧心如此?”
沈春生看看面前娇柔的贤妻,再看看床上憔悴的妹妹,又想到年近知天命的养父母,不禁长叹一声。
悦兮和沈珍珠见此,也疑惑地看着丝毫不见往日意气风发之态的沈春生。
沈春生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攘狄将军麾下军事参将中箭濒危,朝廷已命我前去接任,明日便要出发。”
三人听闻此言皆惊呆在地,沈春生内疚地看着三人,过了良久又接着说道:“此事虽有奸人算计,但相较于在朝堂上逞口舌之争,春生确实更愿意戍守边疆,保一方太平。可我不愿连累贤妻,亦不愿珠儿与老父母因我而远走他乡,明日我一人离京赴任便可,兰卿与珠儿……你们便留在京城等我的消息吧。”
赵姜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便是生哥想说的话?当日生哥不辞而别,我留下家中老父外出追随,本以为我这份心思生哥必是了然的,如今看来,生哥对我唯一的改变便是今日有辞而别了。”
沈春生听了赵姜这话立刻急得抱住她双臂说道:“兰卿此言无异于诛心!春生此生最高兴之事便是与兰卿共结连理,只是边境战事不休,且偏远荒僻,春生实不愿爱妻同我一道受苦。”
“你不愿我受苦,我便能忍心你独自去受苦么?有我随同照顾,排忧解难,你安心,我也安心。况且你有报国之心,安知我没有?若不能一展抱负,那嫁与你同嫁与其他人有何区别?我这便去向父亲辞行,明日同你一同赴任。”
“兰卿!”
赵姜却并不再搭话,只冲沈春生笑笑,随后便同婢女一道出门去了。
这边沈珍珠也说道:“生哥,你我一别就是六年未见,珠儿曾无数次发愿,若能寻得兄长,必再不与兄长置气,一定如影随形,再不分开,如今你我既已相认,我便不欲再与兄长分离,我身体已无大碍,并不妨碍上路,还请兄长勿要抛下珠儿。”
悦兮正要劝阻,沈珍珠又继续说道:“悦兮姐姐,落梅阁与姐姐已是密不可分,珠儿再次将它赠与姐姐,请姐姐万勿推辞。姐姐与薛大人……愿姐姐能得偿所愿。”
“可你的身子……”
“我得玄元真人神丹妙药,休养了这半个月,身上已大好了,路上雇车前行,也并不会太累,姐姐大可放心。”
二人还欲再劝,沈珍珠却道:“姐姐与兄长真要我留在此处看万民齐贺太子大婚么?”
二人听见这话顿时哑口无言,只得默认应允。
赵姜一直到晚上才从赵府回来,眼角微红,脸上也似有泪痕。沈春生兄妹正要劝她,她却先开口道:“父亲已经应允了,母亲给我送了两箱御寒的衣物来,珠儿,我已雇了一辆大车,明日再垫上四五层棉被,你同我们一道走吧。”
“兰卿你怎知珠儿不愿留下?你竟比我这兄长还要了解我这小妹了。”
赵姜笑道:“我的夫君心里只有国事,何时有家事和家眷了”
沈春生面露难色。
赵姜又道:“我母家银号下辖的一家米店的老板,前日外出采买时被马车撞到了,那老板也是不幸,被撞翻后正好后脑勺着地,当场便不省人事了,留下一个孤女无依无靠,不知公公婆婆可愿再做好事,收养此女?”
“兰卿真乃神人也!如此甚好,我这便去向父亲母亲说明!”
赵姜和沈珍珠看着终于喜笑颜开,大步而去的沈春生,相视一笑。
夜里,沈珍珠一夜未眠,泪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夜。
周思齐那边也是彻夜辗转反侧,几次想起身去找她,一看到墙上那支紫竹箫,终于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心道:“若我去找你,你我便是万劫不复。若我忍耐下来,对你越是无情,你便越是安全。三年,给为夫三年,我必要你做我的皇后!”
天色露白之后,沈府内三人即已起身收拾妥当,正要出门,便见薛策与悦兮前来送行。二人大包小箱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沈珍珠几次看着薛策,他却并未多说一语。终于,在出门前沈珍珠拦住了他,问道:“请问薛大人何时回京的”
薛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答道:“昨日夜里刚刚回京,尚未有机会进宫面见太子殿下。”
沈珍珠的眸色暗淡下来,说道:“如此。有劳薛大人相送了。”说完她便出门去了,与悦兮话别之后就坐上了马车。
薛策与悦兮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二人心底都漫上重重的哀愁。
沈春生为照顾沈珍珠的身体,日间赶路,夜里住店,一直行了近两个月才到漠城,车马抵达将军衙署时已近傍晚,天色虽依旧明亮,可气温已然降下来了,虽已是三月,可边境却依旧是滴水成冰,一行人无心观赏衙署气派的府门以及门口高大的石狮,即刻便令守门的衙役立即入内通传。
不一会儿便见一人匆匆而来,那人一边向沈春生行礼,一边把众人往门里让:“在下攘狄将军麾下守备宋顿,早前已收到沈参将文书,一切接风事宜皆已准备妥当,烦请沈参将及家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