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齐听见这话才转过头来看向皇帝,皇帝苦笑一下,拿起酒坛在他的酒坛上碰了碰,又饮一口之后说道:“你和薛策图谋的事情,不是一直在做么?那就继续做下去!朕当年无能,保不住你母亲,可你还年轻,谁说你们没有可能呢?等三姓归心之时,谁说你那心上人做不得你的皇后呢?”
“父皇……”
皇帝在周思齐手上拍了拍,继续说道:“这样吧,等你那想做之事做成了,你来找父皇拿薛崇的兵符,只要你能拿下刘氏,那薛氏也是你的,为父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您都知道?”
“为父怎能不知?呵呵,自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的仇恨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有些事情,父皇做不得,你却能做,也敢做,为父自愧不如。父皇不仅知道你与薛策图谋之事,还知道你那心上人的下落。不然,你以为仅凭周嬷嬷一个小小尚食便能在宫中带走一个人而不被人察觉?况且,若无朕的授意,她们出宫后,武烈公薛崇那么爱惜声名之人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薛府逗留至第二日?”
“那父皇,您为何不出手帮我留住她?”
“为父说了,有些事情,你能做得,为父却做不得,你明白么?”
周思齐目光暗了暗,继续问道:“那您对母后?”
“皇后与刘贵妃,她二人一个为的是李氏,一个为的是刘氏,她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后也不过是上位了的刘贵妃而已。”
“那我母亲呢?”
“你母亲……她是朕这辈子唯一心爱之人,亦是朕此生最大的遗憾,朕只恨自己太过软弱,只恨自己太过无能!你母亲去世后朕甚至起过轻生的念头,可每每念及她的不幸而亡,又看见年幼失恃的你,朕就没有脸面下去见她,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只要朕在位一天,那些人就甭想如愿!”
周思齐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您这么多年?”
“不过是在她二人中间制衡罢了。等你能独当一面了,不再需要父皇这个保护伞了,朕便去陪伴你母亲吧。这么多年,你和她都在怪朕吧?”
周思齐移开了目光,随即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悲伤漫上心头。
“来,你我父子今日便一醉方休,明日之后,朕还是妻妾成群的皇帝,而你,要做个励精图治的太子,如何?”
周思齐点点头,又颓然地摇摇头。
皇帝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若就此消沉,那便是在走朕的老路!你那心上人的性命与你二人的幸福皆系于你一身,她为了你经受过什么你知道么?你若当真要辜负她,那朕这便传令薛崇,让他不必再暗中保护沈氏了!”
“不!父皇,儿臣这便送您回去歇息,御书房那些未批阅完的奏折便由儿臣来代劳吧。”
皇帝看着眼前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的周思齐,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父子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慢慢往御书房走去。
第二日,吏部上书上奏,言攘狄将军薛符麾下军师参将中箭濒危,漠城军机要务不得耽误,特奏请朝廷速速派遣合适的官员前去接任。此话一出满朝哗然,漠城遥远荒凉,边疆战事又多,尤其近年来干辎国与大靖朝摩擦不断,将士死伤是常有的事,若不是早前献美求和,此时恐怕大战早已爆发。在京官员多是文官,此前殿前议事便大多一力主和,如今又是要远赴边境战场,自然无人愿离京赴任。而京中少有的武将又多有要职在身,其余人虽有志报国,可又不堪此大任。至于京都之外的武将,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能够尽快调任。
皇帝与周思齐看着满朝文武却无人可用,不禁感慨将到用时方恨少,当即命兵部重开武举,不拘一格纳人才。
这时,突然有人举荐道:“武将虽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文臣中倒也并非全是微臣这样的老朽,我看状元郎沈春生便有萧何之才,军师参将定计即可,又不需上阵杀敌?何况沈大人与沈夫人曾游历四方,想来体格是不会在战场上拖后腿的,臣认为此人堪任。”
沈春生看看那人,果然是李氏朋党,又看了看上座满怀期待的皇帝,笑了笑说道:“臣不敢自诩有萧何之才,既然文臣皆老朽无用,那臣便去做武将吧。”
沈春生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就连赵述也愤然甩过头不屑看他。
“爱卿果真愿远戍边疆?”皇帝问道。
沈春生环顾大殿,刘氏与李氏朋党皆笑而不语作壁上观,而正直之士们则面露忧色,以拳击掌,愤恨私语。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虽不才,但亦不惧生死,请陛下容臣一试吧。”
皇帝看看周思齐,他似乎有些犹疑不决,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了头,冲皇帝点了点头。皇帝于是当即着內侍下令,擢升沈春生为军事参将,明日便启程赴任。
下朝后沈春生本欲向赵述道歉,后者却无视其多次招呼,径自和一众文官扬长而去。沈春生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看了看手中朱批尚未完全干透的委任状,大步向宫外走去。
第三十一章 镇国将军
沈春生回到宅院时,家中婢女告知他,两位老人家出去给沈珍珠买药去了,赵姜与悦兮正在内室照料沈珍珠,沈春生面上忧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