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饮泓双目发怔地咽了咽唾沫,为这大胆的设想而满心忐忑,或许这只是他绝望之中的痴心妄想,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此时,铁门一阵哐哐作响,面若寒霜的叶清臣推门而入,目光y-in沉地落在铁柱边一滩烂泥般枯坐不动的人身上。
神君要赶他出府,他不肯,和自己大打出手,被关进了地牢之中,谁知竟似赖在此地了一般,死活不肯出去,简直是他生平未见的无赖狡诈。
“神君不会见你,” 叶清臣厌恶地不愿靠近一步,“你再待多久也没有用。”
宫饮泓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头也不抬。
“自作孽,不可活,”叶清臣沉声道,“你再不走,我只能开启阵法,让你葬身此地。”
小红低着头幽幽道:“……我是谁,他想不想我死,你心知肚明。”
“神君或许不想你死,”叶清臣的语气杀意凛然,“我却很想你死。”
宫饮泓缓缓抬起头来,神思不属地望着他:“眼下不行,”他眸带犹疑地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遗失的魂魄,可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虚弱试探,半分自信也无,叶清臣却觉耳边一个惊雷,陡然愣在原地。
宫饮泓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希冀来:“不如……带我去见见哪位长老,看有没有法子试出来?”
叶清臣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快步走近他面前,宫饮泓扶着铁柱缓缓起身,深吸口气平息还在驱壳之间翻腾的魂魄,正欲跟他走,却觉脑后一痛,骤然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他悠悠醒转,已似一条砧板上的鱼,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住,整个人躺在一块寒气四溢的冰上,正对着黑漆漆的穹顶,忙眯起眼扭头四顾。
这是个幽暗y-in冷的石室,不点烛蜡,四角亮着明珠,四面空荡,比起房间,更像是在坟墓之中。
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之声,“不行,你的主意越发大了,可还记得你的身份!”“难道您不想救他?”“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若此人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同神君交代?”
宫饮泓高声叫喊起来:“两位,可能过来说话?”
“……”那边骤然一静,渐渐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老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看模样,正是那日和萧熠交谈的周长老。
宫饮泓便冲他笑了笑。
周长老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听说神君残魂在你身上?”
宫饮泓点点头:“乙巳年腊月十九,他救的人是我。我想,或许有这个可能。”
周长老双眼来回打量着他,满眼稀奇之色,半晌才道:“的确有这可能……但我还须以引魂之阵牵引出你身上所有的魂魄,才能悉知。”
宫饮泓双眸一亮,不假思索地道:“请。”
周长老吸吸鼻子,忽转身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若我没看错,你乃是依托花骨而生,且魂魄原就不稳,恐怕未必能撑过这的阵法。”
宫饮泓却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道:“没关系,我一定能撑过去。”
周长老见他神色坚定,也只得叹息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得尽力为之。”说着他伸出手,缓缓覆在宫饮泓眼上。
宫饮泓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倦意陡然自四肢百骸袭来,眨眼间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周长老收回手,在冰榻之前立定,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双袖一振,陡然间地面亮起一阵流淌的金光,绘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阵法。
他蓦然睁眼,眸中光,正欲张口启动阵法,却听身后一声轰鸣,室中陡然天光大亮,叶清臣的佩剑铿然磕在地上,声音低微:“……神君大人。”
“你刚才说谁,魂魄不稳?”
碰地一声,一个茶杯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水四ji-an。
明亮的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寂,几名侍者纷纷低着头,屏息静气,无人敢动。
窗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纸条,面上y-in晴不定。
什么叫许昭杏失踪?!许昭杏焉能失踪?
那个混入府中的孟小楼又是谁?!
难不成,除了他与朝廷,还有别的势力c-h-a手?东山杀阵功败垂成,至今也未查出坏事之人,莫非就是这第三方在从中作梗?
他神色几变,却又缓缓舒出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不论如何,那个孟小楼与他无干也是好事……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依计行事”四个字,折起来,递给立在身前的侍者:“多谢诸位少侠问候,你记得送些回礼。”
待那人领命而去,他回过头,冷冷望着窗外枝头啾鸣不已的雀鸟,手指一弹,一粒玉珠迅如利箭,陡然自它头上穿过,血花四ji-an。
雀鸟当即栽下枝头,立毙当场。
他勾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y-in郁诡异的笑意,缓缓握紧了双手。
很快,很快,他那出身卑贱却被捧上云端的弟弟,就会如这只飞上枝头的雀鸟一般,栽进污浊不堪的淤泥之中,回到与他真正相配的所在。
就在此时,却听一人禀报道:“大公子,门外有人揭榜,说能医治您的腿……”
萧舜转眸凌厉地扫过一眼,那侍者忙嗫嚅着改口:“他自称是一位江湖名医,说、说想来看看您、您的……”
“想看看,就让他进来吧。”萧舜将手放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讥讽地喃喃,“他可知,医治不力,会有何下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