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桥的模型跟廊桥模型又有不同,不仅仅是上面没了个廊屋的不同,还有就是内部的构造上,怎么说呢?同样是拱形,采用石头还是采用木头,制作的过程是不同的,其中的结构也会有细小的差别。
而模型毕竟只是模型,不能够取代实物,不会真的被放在江河之中冲刷,需要抵抗怎样的冲击力和压力重力之类的,结构对了,能够当个立体示意图记录一下就可以了。
便是没有葛根来找,纪墨之后也是准备自己做个模型来记录一下的,别的不说,这样的模型最为直观,关键是,他刚好会做,还不费太多力气。
见到纪墨在做模型,纪师傅有些好奇,他的手其实谈不上巧,这种精巧的小东西,他那粗糙的手指很难绕进去,也很难看清楚,随着年龄增大,他的视力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好了,哪怕知道制作原理,也很难再做这样的东西。
这也是他为什么带的弟子越来越多的原因,很多技艺方面的关键可以捏在自己手里,但真正的活儿,到底还是需要下头的人去干,眼神儿更好,手更灵巧,能够做到位。
“别理你师兄,他是心越来越大了。”
纪师傅知道葛根跟纪墨要模型,脸上就是一黑,只觉得上次没打到位,不然不会让他还有这样的奢望,可这话又不好再说了。
出师之后的弟子,名义上自然不能欺师灭祖,可若是做什么师父都插一手,别人也不会觉得这个师父做得好了。
上一次,纪师傅的惩罚就是把葛根抽了一顿,让他直接出师了,表示以后不会再教他什么,哪怕后来缓和了关系,让这种“出师”跟逐出师门有所区分,可出去了是不能再收回来的,如今哪怕葛根还跟这里来往,宛若之前做弟子时候一样,纪师傅却不好如以前一样打骂随心了。
纪墨笑了一下:“其实师兄自己也能做的,不过是跟我打声招呼罢了。”
“他就是懒,只会在这种事情上动心思!”
纪师傅批评得一语到位。
纪墨做的这种小模型,从外形上来说,就是小桥的翻版,很像,但真正的功能完全不同,怎么说呢,便如他现在要做的碎石桥模型,不必完全模拟当时建造的全过程,随便找些碎石子来,一个一个粘过去,也是一个碎石桥了,还是那种十分逼真的碎石桥。
只要立住不倒,有个拱,是个桥的样子,其中的具体架构是怎样的,难道那些外行在乎吗?
他们要的也就是个样子,图一个有趣罢了。
纪墨才跟着纪师傅,满打满算,也才两年,哪里见过多少桥的样子,而葛根跟着纪师傅都好多年了,所见过的桥样子,何止一二,真的想要做,不图结构,只图外形,难道他做不出来吗?
就是纪师傅那话,他懒。
又有点儿小聪明,总想吃现成的,照着模仿那是实打实的不出错,但若自己弄,便好似不知从何下手一样,完全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纪墨跟葛根认识得早,这位师兄又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很是亲善,对方的技艺水平如何,纪墨也是有所知的,当然知道他若是沉下心来,安安静静回忆自己见过的桥的样子,肯定能够推陈出新,做出更多的小桥模型来。
可,他就是沉不下心,这才要让纪墨先做,之后他跟着“抄”就是了,这就好像很多人明明会做作业题目,但就是懒得做,非要抄别人现成的答案。
或许同为学生,才能更理解这种别扭吧。
“别为他开脱,这一次不许给他,就说我说的!他若不高兴,让他来找我!”
纪师傅一言担保,直接把事情扛下来,不让纪墨为难。
纪墨脸上带着笑,被师父维护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应了下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见纪师傅皱眉,便道:“我本来也说要做个模型记录一下,师父造了那许多桥,可惜只能在当地摆放,咱们平常都看不到,外人来了,也不知道师父到底造了多少桥,若是每一座桥都有个模型放在家里,一看就能知晓,不是很好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纪墨总爱记录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这些与技艺有关的事情,藏剑室,藏酒窖,藏画室……自己所做的东西,多少留个样本出来,收藏起来,若是没有实物,就写书记录,总不能一场空忙。
宛若每堂课必要记笔记,否则就好像没听过这堂课一样,这种习惯,谈不上好坏,但在此时,便显得有几分讨巧。
纪师傅听了心中一动,他以前没这样的想法,见了纪墨的模型之后,很是喜爱,却也没有多想,现在听来,倒是不错,若是真的能成……
最初投身造桥事业,不过是祖辈如此,后来便有几分喜爱,再后来,第一座桥造好之后,那种不可言说的成就感,也常让他感慨那些桥所在的位置都太远,不好常去看看。
不可对人说的,纪师傅每次回家住的时候,最常爱遛弯儿的地方就是廊桥附近,那是自己建造的桥,看着别人走在上面,看着那桥历经风雨而依旧坚固,心中的感想是很难对外人诉说的。
这也是因为这座桥实在是近,若是远了,想要看到,就无能为力了,没那个时间精力,专门为了看一眼自己建造的某座桥奔波的。
哪怕有些桥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想起来时,必要对弟子讲述一二的,哦,对了,也没个实物,这种讲述也像是搔不到痒处,听的人不知所以,讲的人也觉得有些无趣。
可,若